我和指导员走进了团部,看到暗淡的灯光下,小屋子里挤满了人,有团长耿飚、团政委杨成武、团参谋长李英华、师政委刘亚楼,还有我们营长罗有保。看到这么多首长在一起,一定有重要任务要交给我们,我看了看指导员,我们彼此会意地笑了笑。“杨连长,晓得找你们做什么吗?”
耿团长微笑着问我。“报告首长,还不晓得!”“我们先来谈谈情况吧!”
团长指着墙上挂着的军事地图说,“我军的正面,乌江北岸是贵州军阀王家烈所属部队侯之担的一个师,在江边有三个团构筑了野战工事;我军的左翼,江南岸上游,有王家烈十多个团;右翼,下游,有湖南军阀何键的十多个团;在我们的背后,一直尾追着我们的,有薛岳、吴奇伟的两个纵队,在黄平、施秉一带已和红五军团打了几天几夜。
兄弟部队在下游几次强渡都没有成功,今天黄昏时,毛连长带四名战士偷渡过去,情况又不明,情况非常严重,我们如不积极采取办法过江,就有被消灭的危险。所以,师党委决定明天拂晓时强渡,团党委把这光荣而又艰巨的尖刀连任务,交给了你们连!”
我听到把尖刀连的任务交给了我们连,顿感责任重大,又感到非常光荣。我竭力按捺住心头的兴奋,瞪大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首长的指示。
“在猴场下游,离我们这里六七里路处有一个渡口,那里有公路通向遵义,敌人封锁得很严。”
杨政委又接着说:“我军在那里佯作主攻,吸引敌人。我们在猴场西面强渡,那里山较高,没有路,所以,敌人布置的兵力较弱,他们的自动火器很少,只有手榴弹和迫击炮,因此,决定从这里突过去,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这些敌人装备不强,都是两条枪,一条步枪,一条大烟枪,战斗力不强,你们要集中力量突破一点,打垮敌人的前沿阵地,而后占领制高点,集中火力压制敌人,掩护部队过江。”
刘政委作了指示后,又笑着问我:“怎么样?小鬼,有把握吗?”通过历次战斗使我体会到,不管敌人如何强大,有党的正确领导,有我们不怕牺牲的红色战士,我们就能战胜敌人。
所以我充满信心地答道:“请首长放心,保证坚决完成任务!”“你怎么完成呢?”我考虑了一下,把我准备如何编队,如何配备武器、弹药,带多少人先过江的战斗方案报告了首长,之后我说:“必须坚决、勇敢,想办法打到敌人屁股后头去,打乱敌人部署!”“对!指挥员应该有决心!”我们接受了任务之后,回到连里就召开了党支委会、支部大会、军人大会。
杨政委亲自到会反复地进行动员。在军人大会上,他介绍了敌情后,号召我们说:“你们连有着光荣的战斗传统,要继续发扬光荣,你们必须勇敢地从这里打过去,不然,我军就有被消灭的危险,为了保卫党中央,保证主力前进,你们连就是牺牲了,也有价值!也是光荣的!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也要打过去!”
“坚决突破乌江,消灭双枪兵!”我们全体指战员,以响亮的口号,表达战斗决心。开完了动员会,我们就进行了编队。我们连(红一方面军第一军团二师四团一营二连)编成了三个梯队。我带领第一梯队,指导员带领第二梯队,一排长带领第三梯队。
我们第一梯队,一个步枪班十个人,两挺轻机枪五个人,一个通信员和我,共十七个人。我带两吏陕慢机,二百发子弹,一把马刀,战士每人一支步枪,一支驳壳枪,三十粒子弹,七八颗手榴弹,一把马刀。编好队,配备好了武器弹药,战士们就检查弹药,擦拭武器,有的缝补衣服,整理草鞋。
人人信心百倍,斗志昂扬。这天晚上天阴得伸手不见掌,在江边的丘陵地带,看不到灯火,听不到人声喧嚷和战马嘶鸣,但在黑暗中,全军都在行动着,炮兵营和轻重机枪,都调到江边上来了,布置好了火力,就静悄悄地挖着工事;被挑选出来会游水的战士和工兵有一百多人,都在忙着用绑腿扎竹排子;司号员和宣传员也都集中到了江边,准备做宣传鼓动工作。为了胜利地渡过乌江,大家紧张地忙了一夜,没有睡觉。
第二天拂晓前,为了御寒保暧,我们每人喝了一些白酒,并用酒擦了皮肤。吃完饭,我们就出发了,首长和同志们都和我们握手告别,预祝我们得胜。我们十七个人分乘着四个竹排子,带着首长们的嘱托和同志们的希望,登上了竹排。
这时,江上升腾起轻纱似的薄雾,江面上吹着阵阵寒风。我们蹲在沉下一尺多深的竹排子上,下半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冻得全身哆嗦。工兵更冷,只穿一条短裤,赤着身子,皮肤被凉水刺激得紫红,筋骨都麻木了。
四个工兵推一个竹排子,在又深又急的江水里,一面游着水,一面用肩顶着竹排子向前推进,非常吃力。天渐渐地亮了,雾气逐渐散开。
对面的青石山,山上稀疏的灌木、蒿草和敌人的工事,都清晰可见。我们的竹排刚过江心,便被敌人发现了,向我们开始射击,我们南岸的炮火也开始了压制射击,顿时紧张起来。
推着我们这个竹排子的工兵王英才同志提出口号说:“同志们,加油推!我们坚决保证把突击队送过江去!”我也提出口号说:“只要把我们送过去,我们保证坚决把敌人打垮!”我们互相鼓励着,忘掉了疲劳和寒冷。工兵拼命地推着竹排子前进,又经过了几十分钟,才到了江岸。
子弹不断落在我们前后左右,但我们除一个战士负轻伤外,没有什么损失。我们登岸后,突然发现毛连长他们由石崖下出来了。
我看到他们冻得脸色煞白,又没有吃东西,就叫他们先休息,吃点干粮。
我们十七个人略加整顿,就勇猛地爬上陡峭的江岸,一排子手榴弹就把敌人打蒙了。敌人退了,我们占了第一道工事之后,就赶紧改修工事,准备战斗。
可是不久,有一个多营的敌人向我们发起了反冲锋,我们被迫退回到江岸。这时,江南岸我们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又猛烈地开了火,子弹呼啸着射向敌群,迫击炮弹和手榴弹也在敌群中不断爆炸;毛连长他们也出来掩护我们,和我们一起战斗。
这时,江南岸的号兵,吹起震破敌胆的冲锋号,“同志们,冲啊!双枪兵垮啦!”宣传员的口号声不断地传来。敌人被炮火打乱,我握着两支快慢机,带着十几个人又冲了上去。敌人蒙头转向地溃退了,扔下了二十几具尸体。在冲锋中,我们牺牲了一人,负伤了一人。
占领了敌人第一道工事之后,我觉得地形对我不利,不宜正面攻击,就是攻上去,占领了工事也不易巩固。于是我命令三班长带四个战士、一挺轻机枪从左翼爬到山腰上去,又命令一个三人步枪战斗小组爬到左侧山脚下,我们七个人从正面攻击。过了一会儿,敌人又向我们开始冲锋。江南岸的炮火不断地支援着我们,又把敌人压制住,我们在南岸炮火的掩护下向敌人猛攻,敌人没有冲上来。
很快三班长带的轻机枪,在山腰的石崖下,突然开火侧击敌人,这时我们的第二梯队也过了江,敌人终于慌乱了,我们趁势发起了冲锋,紧跟着敌人屁股后面就追上了山顶。山背后是一个比较陡的山坡,敌人扔下了武器、弹药,就向山下滚,我们不管山上的荆棘和石头,也跟着滚下去追击。
很快我们抓了一百多俘虏,这时天已近中午,江北岸的敌人,都从公路向猪场狼狈地奔逃了。乌江天险被突破之后,工兵架上了浮桥,主力部队就源源不断地过了乌江,向猪场、遵义方向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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