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曼琳回忆和哥哥一起当红军

Admin 发表于2015-12-27 19:34:22
哥哥名叫万兴煜,小名癸娃子。他高高的个儿,圆圆红红的脸庞,一双沉静的大眼睛,明亮有神,模样儿很像母亲,正当母亲和我们兄弟姐妹在饥寒交迫的死亡线上挣扎的年月里,哥哥长大成人了。他已经是一个十六岁的大小伙子了。哥哥只念过两年小学,但是很聪明,很讲道理,很听母亲的话,这使母亲得到很大的安慰和帮助。哥哥心灵手巧,他会打铁器,会做木工活儿,会编竹器,还会给牛治病。我最喜欢跟哥哥去地里劳动。我们家的地是老林边上一片叫大地坡的陡地。从家门到地里要走二里多路,在上山的路上,哥哥就像变戏法耍魔术那样,迅速神奇地做很多玩具给我玩,或从小树上摘一片叶子丢到嘴里,就能吹出悦耳动听的歌儿,他还能吹出各种鸟儿的叫声。到了地里,哥哥辛勤地劳动,如果是锄地,我就拔草,是收甘蓝,我就把能抱得动的甘蓝抱在一堆儿。哥哥最喜欢植树,我们家的房子周围长满了高大的核桃树、板栗和竹子。长得最好的,是哥哥亲手种的两株姜朴树,他经常给这两棵树浇水施肥,精心培植。待到三四月里,姜朴树开花,满树雪白,像玉石一样洁净,其景象壮美极了。前两年我回到故乡,看到树的姿容富丽堂皇,壮美仍不减当年,见树如见人,若哥哥今日还在世,那么,他也一定像这姜朴树一样刚劲而健美。
“红军来了!红军来了!”听有人说,红军前几天打开了南江城,昨天打开鬼门关镇,今天到了黄柏垭,很快就要来到我们蟒洞坝。因为国民党军队造谣说:“红军杀人放火!”所以,大家就都跑到老林里藏起来。红军到了蟒洞坝,亲自进老林叫我们回家。我们回到家里一看哪!院子扫得千干净净,屋里的家具什物放得整整齐齐,东西一样没少,红军待人很亲热和气,对老年人有礼貌地称呼,而且特别喜欢集合起青少年,教大家唱革命的歌儿。哥哥最爱红军。他形影不离地整天跟着红军到处跑,帮助红军做事情。红军在蟒洞坝开大会,给大家讲打土豪分田地,打倒土豪劣绅国民党反动军阀等等这些革命的道理,蟒洞坝成立了平分土地委员会,哥哥被推选为委员。他身上装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铅笔,整天畦着平分土地的事情。由于哥哥努力工作,进步很快,不久又被提拔担任秘书工作。
秋天里一个早晨,哥哥从区上回来了,他告诉母亲说,白军要来“围剿”苏区,苏维埃和红军要转移。领导决定:在苏维埃工作的年轻干部随红军撤退。母亲要同哥哥一起随红军走。开始哥哥不同意,因为情况紧急,不能拖延,于是,哥哥就同意了母亲的意见,哥哥背了几件衣裳和干粮,嫂嫂背着侄娃子,母亲拖着我,我们一家人就这样离开了家……自从离家以后,昼夜不停地在崇山峻岭异乡陌生的路上行走。走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少路,干粮吃完了,红军也不知到了何方?找不着红军,哥哥心里非常焦急。
一天,我们来到了一条大河岸上。这时河里正发大水,河边聚集了很多人,大家都抢着涉水过河,哥哥挽着母亲背着我,嫂嫂背着小孩,我们一同过河,忽然一个浪头把嫂嫂打倒卷走了。当时,母亲几次跌倒在水里,哥哥腾不出手来抢救她母子俩……过了河,母亲不离开河岸,她望着奔腾的激流,痛哭不止。哥哥苦劝很久,我们才离开河岸,随着慌乱的人群继续往前走。晚上,就在崖下露宿,哥哥拾来柴火和稻草生火给母亲烘干衣服,挨到天明,继续向前走。母亲因为悲伤、饥饿,耳朵里灌了水,得了重病,实在走不动了,哥哥向一家农民哀求借一间草棚住下来,又向房主要了一些干草铺在地上,让母亲睡在上面,母亲身上发烧,一夜不停地呻吟,没有睡觉。早晨,哥哥领我出去讨饭回来给妈妈吃,母亲说,她不想吃。这一天晚上,妈妈身上烧得滚烫!呻吟得很凄惨。黎明时分,妈妈稍微安静一些。哥哥端水来给她喝,妈妈说,她不想喝。
天明了,哥哥又和我出去讨饭,中午回来,我们看到草棚外面站着很多人,他们都悲切地望着哥哥和我,走进草棚,我连叫了几声妈妈,都没有听见妈妈应声。哥哥惊慌地走到母亲身旁,看见妈妈静静地睡着。哥哥跪下去要扶妈妈坐起来,然而,这已经是不可能了,妈妈的身体冰冷僵直,屈不回来了。啊!妈妈死了!哥哥伏倒在母亲身上大哭起来,我也跟着哭了。房主人可怜我母亲,给了一个旧席卷了母亲的遗体,掩埋了。哥哥正在悲苦难言之际,房主人又叫给他请法师送鬼!我们哪有钱请法师?这时同乡中有人给哥哥出主意:偷跑!
于是哥哥半夜里领我到母亲坟上哭了一场,就离开了。哥哥领着我茫然走去。一路上不住地饮泣流泪,不知如何是好,后来,哥哥定住神,一边讨饭,一边暗暗打听红军的消息。我兄妹俩白天讨饭,主要是沿着红军走过的路线赶路,晚上,就在人家屋檐下或是堆放柴草的茅屋里睡一觉,天明了继续向前走。哥哥看见我身上的衣服实在烂得穿不成了,他把那些烂成絮絮串串的破布条儿仔细地打量,边往一块拼对边流泪思索:能不能把它们缀到一块JL?对了半天,因为没有针线和布,只好放下。有一天上午,我们来到了一条大河边。哥哥领我到河边洗脸后回到岸上歇一歇,他果望着滚滚激流,暗自伤心流泪,忽然,一条棍子打在哥哥的肩膀上!回头一看,原来是灰棒佬儿(我们家乡人管土匪叫“棒佬儿”,称国民党军队“灰棒佬儿”)!灰棒佬儿强迫哥哥给他们当挑夫,不由分说,就把一担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哥哥肩上一搁,用棍子打着哥哥的光腿杆,强迫他挑起沉重的担子跟他们走,没办法,哥哥忍着愤怒,饿着肚子给这群灰棒佬儿挑行李。他肩上挑着沉重的担子,手里还要拖着我。肩膀给担子压得肿起多高,腿杆被打得到处是伤。白军看守很严,哥哥无法逃脱。
这一天晚上,哥哥听到同房被关的民夫们说,红军就在前头不远的山里跟白军打仗,半夜里,哥哥乘灰棒佬儿打盹儿的机会,背上我偷偷地跑了。一口气跑了两天,一条大河拦住了去路,哥哥领我到河边僻静处准备背我游过河去,正在张望之际,忽然看到斜对岸河湾里有一只小船,船上有位老人,哥哥背我飞跑到与那老人相对岸处,压低声音,隔河喊道:“大爷!行行好,大爷!”老人早已看出我们的意思了。老人送我们过了河,哥哥把身上仅有的几个铜元掏出来给他的时候,他却一个也没有要。并且,指给哥哥远处山坡上那个小庙说:“到了那里躲避一时,等到天黑才能上山。到了那个山上就是……噢!”老人的话,我们听明白了。按照老人的指点,我们果真找到了红军,见到了帽子上有红星的战士。“同志哎!我可找到你们了。”两位红军战士已走到了哥哥面前,他们紧紧握住哥哥的手,当发现我正在哥哥的背上望着他们的时候,便惊奇地指着我说:“这个娃JL?”“她是我的妹妹嘛!我一家五口人逃出来,死的死,散的散!现在就只剩下我兄妹两人了哇!”这时,泪水塞住了声音,哥哥泣不成声了。
红军战士们带我和哥哥去见了连长,连长让人给我们打来热水,哥哥和我洗完脸,一位背着挎包的红军战士来到棚子,他笑嘻嘻地从挎包里取出药瓶、药棉和镊子,细心而熟练地给哥哥和我的伤口擦了碘酒。“哪个有多余的衣服,先拿出来给他们换一换。”连长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己的小背包里搜寻着。立刻有许多人争相拿出自己的衣服并亲手给我和哥哥穿到身上,哥哥穿起军衣戴上军帽很匀称得体,显得很英武。可是没有我能穿的衣服,连长就亲自拿着针线把衣袖和裤腿长出的部分卷起来缝住,然后给我穿。衣服刚收拾好,饭就端来了。连长接过饭,递给哥哥和我连声喊道:“快吃饭!快吃饭!”哥哥和我接住饭,坐在草铺上急忙吃起来。连长把同样两碗肉菜端来放到我们面前,看着我们吃饭。这雪白的大米干饭,肥美的肉菜,热腾腾,香喷喷!使我兄妹饥饿已久的肚肠顿时饱享洪福,使我兄妹如同回到了慈母的怀抱!饭后,哥哥和我被招呼到另外一个小一点的棚子里休息。地上铺了厚厚的干草,干草上面已经铺好了毯子。一会儿又拿来了一条灰色军毯。这时棚子里挤满了人,哥哥让我先盖上毯子睡了,他和大家坐在草铺上说话。大家亲热地问哥哥一路上所受的艰难困苦,对我们一家人的悲惨遭遇,都深表同情,说了很多安慰的话,当知道哥哥曾在苏维埃担任过工作时,大家对他益加敬重,热情地谈论着,久久不肯散去。
参加红军后不久就出发了,连队转移到另外一个山头。我们连队仍驻守在前沿阵地,同白军对峙。哥哥和连长把我送到后面山坡连队的炊事班。从此,我只有跟着年长的同志去前面送饭才能看到哥哥。分给我的工作是我最熟悉的,如拾柴、捡菜、拾蘑菇。后来,快到送饭的时候,总要分配点儿工作要我做,不等我做完事情,他们就背起饭走了。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因为大人们担心我往前面送饭有危险。那几天,我非常想念哥哥。有一天,我看见饭菜都准备好了正要走,赶紧扛起饭铲前面先跑了。我走在两位炊事员中间,前面一位是背饭的,后面一位挑的是菜和开水。
走到离阵地不远处,前面传来了“注意隐蔽!”的警告声。话音未落,忽然响起一阵枪声,只听见走在我后面的那位同志“哎哟”了一声,我猛回头看见他身子向后一闪,扁担从肩上滑下来,盛开水的那只桶正往交通沟里滚。在这一瞬间,他猛推我一把,我也跌进了交通沟。他抱着一桶菜滑溜下来,右腿肚子被打穿,右脚上的那只鞋灌满了鲜血,穿不住,滑掉了。大家都跑过来看我们,帮助负伤的同志包扎伤口。哥哥急忙把我拉到他的身边埋怨道:“哪个叫你跑到这里来的嘛!”见到了哥哥,我什么也不怕了。高兴地又是跳又是蹦!可哥哥生气地批评了我一通,说我违反了红军的纪律,还给大人添了很多麻烦。连长也帮哥哥说:“红军是有铁的纪律的,每一个人都得遵守。”从这天起,我安心我的工作,拾柴生火、捡菜、搬木耳,还有其他许多事情,渐渐地我习惯了这炮火连天的战斗生活。
这以后,我很少见到哥哥,只听人说哥哥作战很勇敢,这其间负了两次伤,有一次还住了院。过了不久,部队出发了。由于年龄小的原因,当时对于时间、方向、人名、地名的记忆是很模糊的,只听见年长的同志说:今天是向东,向西或是向北;现在经过哪儿,今天宿营地是哪儿,要过什么节日了,我只是跟着部队行进在青山碧水之间。这其问和哥哥在行军途中偶尔相遇,只够说上几句话,又分别了!
有一天宿营早,哥哥来看我了,他笑着把我抱起来,我埋怨哥哥老是躲起来不见我,哥哥笑着对我解释说,他不是躲着我,也没有受伤,而是工作有变动,他被调到另外一个连队去工作了。我提出跟哥哥到新连队去。他劝我说,还是在原来连队好,人熟好招呼,比较方便,即使我俩在一起,因为工作忙,他也照管不了我。我想:哥哥说的话是很对的。他虽然没有明说,然而从他的谈话中我听出来他是调到新的连队担任领导工作了。我已经长大了,我是红军战士,难道还要人专门来照管吗?哥哥看出我听懂了他的话,非常高兴,很放心地走了。春夏之间,部队打了一路恶仗,过了许多江河,来到了藏族地区。在这里,部队进行休整,准备过雪山。哥哥有时来看我,给我带来他亲手为我编的小草鞋,再三叮咛要我爱护身体,要经常洗脚,他保证经常来看我。
部队走过了天全、芦山,和二方面军胜利会师,这其间哥哥来看过我。有一次,哥哥又提到要改名字的事。这件事,母亲去世后,他曾经说过。他说,母亲一生很可怜,又死得那样凄惨,为了纪念母亲,我们就随母亲姓。母亲娘家是兴马坎胡家人,他改名叫胡少南,给我改叫胡秀英,后来我一直到延安都是叫这名字。会师的一天来到了!这一天,甘孜草原万里无云,红旗似火,人流如海,二、四方面军战友相逢,情绪热烈之极,大家互相热烈握手,拥抱,掷帽子!人们尽情地狂欢跳跃,开大会,领导讲话,表演文艺节目,杀牛宰羊大会餐。会师后,部队进行了整编。有一天,哥哥来看我,他领我在草原里走了一会儿,然后,坐在草地上帮助我补衣服和修理草鞋。哥哥肤色黑里透红,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显得更大更沉静了。他比原来消瘦多了,然而,越发显得干练和充满青春的活力。哥哥一边给我补衣服缀纽扣,一边问我的生活情况。他仔细地看着我笑一笑,好像要说什么,但是,又什么也没说。就这样,他给我穿好衣服,扣好纽扣,扎好皮带,端正了帽子,送我回到连队宿营地,他走了。
紧接这次会面不久,哥哥又来看我,当时我想不到,这是兄妹最后的一次会面。同哥哥一起来的是一位政治委员。政委说话很和气,看上去很慈祥,他的年龄比哥哥大得多,因为作战负伤,门牙被子弹打掉了一颗,所以,同志们都亲切地叫他“豁牙政委”,我也这么称呼他,他一点都不见怪。政委和哥哥领我在草原里走了很久。他们边走边说着话,我跟着他们跑前跑后采野花玩,有时也仰起头望一望高深莫测的天空,我们南江、巴山、蟒洞坝就在那望不见尽头的天边呢!什么时候,我和哥哥还能都回到美丽可爱的大巴山?到那时,我们就和亲人团圆了,也许嫂嫂和小孩早已回到家里了,我还想:妈妈也许也回家去了,她并没有死,而是因为年高体衰,不能参加红军,回家了……在我正想得入神的时候,哥哥和政委回头招呼我一声,我就跑步跟上去,继续在草原上漫步。我们回到了宿营地附近,在一片干净的草坪坐下来。哥哥像往常一样,又叮嘱了我许多事情。他要我把准备的干粮、过雪山要用的姜面、辣椒面保存好;他给我编的几双小草鞋,要我不敢丢掉;不要喝生水,不要吃脏东西,行军过后晚上要洗脚,遵守纪律,不要自由行动,千万不能掉队。最后,他告诉我,他要调到新的部队去工作,我也要调到另外一个新单位去,但是,不是哥哥要去的单位。他用手指着前面不远处几个正在洗衣服的同志说:“以后你就跟他们行动。有事情就找张排长。你认识他,原来也是我们连里的,因为负重伤才调到这里来的。”
我请求跟哥哥到新部队去,这使他很为难。政委帮哥哥说话:“那可不行啊!你哥哥要率领部队打仗,要亲自指挥战斗啊!又是骑兵部队,怎么能够招呼得了你哟!”政委说话的山气是够肯定的,然而,他的态度却是温和的,我想:也许并非像他所说的那样严重,再犟一犟,说不定哥哥会答应的。“怎么不行?他指挥,我听他指挥,不就行了!骑兵又怎么样?你们以为我学不会骑马?再说,我是红军战士,用不着谁来招呼。”他俩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捂嘴笑起来。他们这一笑,更增强了我的信心。“如果嫌我参加战斗还差一点儿,做饭该行了?这些工作我早就会做了。”“哎呀!月娃子……”哥哥自知着急失口,正想改口弥补,但是已经迟了,给我造成了有利机会。“哪个是月娃子?我是胡秀英同志!”哥哥看到我倔犟的样子,就像往常一样,转怒为喜地蹲下来,把我拉到他的面前,握着我的手温存地轻轻摆动了几下。“妹妹,妹妹你听我说呀!这一回你一定要听我的话,暂时留下来随后方部队行动,你在这里有熟人照护,我也好放心。你说好吗?”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红绒线拴着的小铜佛像给我戴在脖颈上。“这是一位乡亲要我带给你的,你戴上玩吧。”听到这里,我意识到再犟也没有用了。眼看着哥哥立刻就要和我分别了!忍不住泪水涌流,我哭了……政委和哥哥劝我不要哭。他们都沉默下来等着我。“要是不能跟哥哥在一起,我就哪儿也不去,还留在连里……”“那好吧,如果你觉得原来连队好,就哪儿也不去了。”“到了那边,早点调我到你们部队去哟。”哥哥和政委齐声满口答应着我这最后的请求。
四年以后,即一九四O年春天,在延安为从新疆归来的干部举办的欢迎大会上,我们剧团为大会演出。事先我们已经知道:今晚欢迎的是当年西路军失败、千辛万苦到了新疆、又被老军阀政客盛世才关进监牢、在监狱里进行了英勇斗争的英雄们。我心里想:也许这下能见到哥哥了。大会开始,中央领导同志讲话以后,演出文艺节目。我参加跳舞。忽然,我看见豁牙政委坐在观众席前排离中央领导同志不远的位置上。看到政委就一定能看到我哥哥。这么想着,我的心要从口里跳出来了!差点儿乱了舞步,等到我的节目演完,我就跳下舞台,跑到政委面前。他还认得我,记得第一句话是他先开口说的,确切地说:是喊叫。“噫!是你呀!小妹……胡秀英同志。”
“啊!我哥哥,我哥哥他坐在哪儿?”政委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正面回答我的问话,而是热情地招呼我坐边上,从他面前茶桌上的盘子里抓了两把从新疆带回来的方块白糖,给我装到衣兜里,问了我的工作和学习情况,然后说:“你哥哥他因为工作忙没有来……”我打断了政委的话,一股劲儿在问:“他在哪里工作?现在他在叨IUL?”当时,我感觉到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我的胸膛上,使我喘不过气来,头脑里像是雷鸣一般震响着,看政委的神色和吞吞吐吐的言语,哥哥十有八九是牺牲了。“你不要哭,不要哭……你能参加文艺宣传工作这很了不起哟!我们要去中央党校学习,以后星期天常来玩。有什么困难找我。”
这一天出席欢迎会的还有毛主席和中央其他领导同志,毛主席讲了话。豁牙政委就坐在离毛主席不远的位子上。政委和我说话的时候,毛主席转过脸来朝我点头微笑,并示意要我坐在他身旁的空位子上。因为我经常去看望康妈妈和朱总司令,有时也能看到毛主席,没有一点拘束的感觉,我就坐在毛主席身旁,政委看到毛主席招呼我坐下了,走过来向毛主席报告:“她是我的同事胡少南同志的妹妹胡秀英。
甘孜会师后,她哥哥和我一同调到骑兵部队去工作,她留在原来她哥哥工作过的连队,到现在我们有四年没有见面了。”毛主席听了,关切地点点头,警卫员又给我拿了许多方块白糖。后来,我经常去党校看望政委。有一次我去党校玩,看见他正在收拾行李,说是要上前线,明天就出发。听他明天就上前线,而我哥哥仍无下落,我心如刀绞,我就请他到了前线首先帮我把哥哥找着。政委早看透了我的心思,不等我说他先开口了:“胡秀英同志,关于你哥哥的情况,我不能再继续瞒着你了……
你不要-伤心,不要哭,要像你哥哥那样勇敢坚强。自从我们一同调到骑兵部队工作,一路行军作战都在一起。出了草地渡河西征以后,和敌人骑兵作战。当时我们人困马乏,经过多天连续作战,直打到弹尽粮绝!我们的同志英勇奋战,大部分光荣牺牲了。你哥哥最后牺牲的情况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在战斗中他指挥作战机智勇敢。我们失散以后,有同志看见他身负重伤,仍浴血奋战!坚持战斗到最后……”
他劝我不要哭,可是自己却流泪了。这么多年了,终于知道了哥哥的消息,我还是忍不住哭了,豁牙政委又说了些什么我都听不见了。那以后没有一天我不想念哥哥,直到今天我依然认为,哥哥还活着,一切在长征路上英勇牺牲的烈士们都活着,一切为中国人民的幸福而奋斗过的英雄们都活着,英雄是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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