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康回忆夜摸青龙关

Admin 发表于2015-12-29 14:27:27
一九三四年,红四方面军粉碎了四川军阀田颂尧四十六团的“围剿”,活捉了马存原,使四川的军阀刘湘、杨森、刘文辉都震动了。他们联合起来,由刘湘负责,凭借天险,死守青龙关,堵住我们的出路,同时,集中了七十多个团的兵力,向我们进行大包围,然后,慢慢向里收缩,企图把我们“困死消灭”在通南巴地区。
这一来,红军面临了一个最艰苦最危急的时期。根据地逐渐缩小了,部队越来越集中,根据地的粮食也更加困难。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敌人不断在攻打我们,即使不打,我们也会活活饿死在这地方的。如何改变这种局势?唯一的办法,只有在最短时期内,打开青龙关。就这样,红军开始了“夜摸青龙关”的战斗。
青龙关,形势非常险要,全是悬崖绝壁,怪石峥嵘,远远一看,就像用刀削平了的钢铁的屏风,径直插入云霄,站在它底下,抬头望上去,帽子掉了,还看不见顶。山顶整天被笼罩在云雾里,只隐隐听得见敌军在上面吆喝,却看不见敌军在什么地方,仿佛他们躲藏在天上似的。从山脚到山顶,除了一条只容一个人通过的又陡又空的石阶路外,其他地方都是峭壁。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被挡!红军几个团连续摸了好多次了,却一直没攻上去。
这时,敌人围攻得更紧了,粮食给养也更困难了,眼看根据地几十万军民,就要活活被困死。于是徐向前同志亲自出马指挥了。很快,攻打青龙关的尖刀任务交给了二七四团二营。
副营长陈金玉同志接受了这个任务,立刻带领二营的干部们一起看地形去,望着那隐没在云雾里的立陡的山岭,望着那石阶砌成的,梯子般的羊肠小道,在林立的怪石中忽隐忽现,艰难地绕向山顶,大家感到一筹莫展了。陈金玉想:“地形这么险要,莫说上面的敌人有机枪大炮,就是一两个人封住路口,用石头往下扔,千军万马也上不去的。”他皱起了眉,来回不停地走动着,挠着脑袋。他不知该怎么才能打下它。很久很久以后,他忽然把目光停留在那面最陡最险的峭壁上。过一阵,他向带路的老乡说:“这里能上去吗?”老乡说:“能上去,就是太危险了。”陈金玉暗自盘算:“越是险要难爬的地方,敌人才越不注意。就应该从这地方上。”利用敌人的麻痹,是必须有黑暗作掩护才能进行的,因此,攀登工作一定须在天亮以前结束。山这么险峻,而且根本没有路,在短短一个夜晚,要爬上去很多人是不可能的。但去少了人呢,又不起作用。上面是近两个旅的敌人啊!这样,争取时间,就成为陈金玉他们的首要任务了。
夜晚,陈金玉安排好了从正面进攻的队伍,他率领着精悍的第五连,悄悄地开始了攀登。峭壁像一堵墙似的耸立着光秃秃的,既无落脚的地方,更无抓手的东西。坚硬冰冷的怪石上又满是苔藓,滑溜得厉害。陈金玉刚准备爬,还没来得及移动一下身子,便扑通一声滑倒了,把衣服、裤子、膝盖、肘子磨擦得稀烂,满是血迹。他忙轻轻地招呼大家互相拉住,小心谨慎地,一个踏着一个的肩膀往上爬。等上去的人站稳脚后,再从腰上解下事先带好的绳子,扔下去把下面的同志,一个接一个拉上来。
起初还好,身旁不时有些藤条和矮树,他们可以借助它们,减少些困难。但到后来,什么也没有了,落脚的地方也越来越窄,只能勉强站一个人,连人梯也搭不成了。望着东方微微露出来的鱼肚色,陈金玉知道,天快亮了。而头顶上还有那么高一截峭壁,咋办?他心里比刀扎还难过。再上不去,不但五连完蛋,根据地几十万军民也要被困啊!他似乎看见了山下无数双焦急等待的眼睛,看见了数不清的忧虑担心的脸孔。他像热锅上的蚂蚁,用发抖的手在峭壁上到处乱摸。忽然,他摸到了一条石缝。他赶快把红缨枪的矛头插进去,抓住红缨枪继续爬。这以后,下面的人一个紧接一个,都把自己的红缨枪递给前面的那个人,让他先上去了,自己再跟上。因为天黑看不见,司号员把自己的红缨枪递上去,以为上面的人接住了,便放了手,谁知人家根本没拿稳,红缨枪掉下来,锋利的矛头戳在自己脚背上,鲜血直流,痛入骨髓,但他咬紧牙,使劲捂住伤口,不敢出声,唯恐敌人发觉……
快天亮的时候,他们终于偷偷地摸上山顶。果然不出陈金玉同志所料,山上的敌人,除了路口外,周围连哨也没放,正东一处西一处,躺在草棚里,亮着灯,一面吸大烟,一面瞪着眼睛瞎吹牛。他们说:“红军就是变成鸟也飞不过青龙关。”一个战士得意忘形,抽出手榴弹就准备朝敌人扔,陈金玉却压低声音喝住了他:“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乱打。快,趁敌人没发觉,跟我来抢占前面的制高点去!”说完,向战士们一招手,便带头穿越过鹿砦、铁丝网,绕开敌人的草棚,飞也似的向前蹿去。原来一上山,陈金玉便考虑到:“自己人少,敌人众多,如果不抢占制高点,乱动手打,敌人集中力量往下压,我们一定站不住脚。结果,还是前功尽弃!”因此,他决定先抢占制高点,再从上往下打,给山下的大部队开辟上山的道路。
抢占到制高点以后,陈金玉一声令下:“打!”枪弹、手榴弹便雨点似的泼向敌军的草棚,在那里开花,爆炸,闪着火光和掀起一团团黑色的烟尘。敌人乱作一团了。互相拥挤,互相扭打,抱头鼠窜,有的跳崖,有的把枪一扔,跪在地上大喊饶命……
不想没多久,天大亮了。惊慌失措的敌人发觉我们山上的人不多,便扭转头重新组织火力向我们反扑。尽管陈金玉.他们把敌人打得像风扫稻草似的,一片又一片地倒下去,鲜血顺着山背直流,敌人却仍疯狂地向上猛扑。五连的同志们负伤的负伤,牺牲的牺牲,剩下的人不多了。敌人有几个已经跳进了我们的阵地,端着明、晃晃的刺刀……
正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候,一个负伤昏过去又苏醒过来的战士,猛地向敌人投了颗手榴弹,挣扎着爬起身,扑向敌人的机枪手,一把夺过机枪,掉转枪口,便向敌人扫去。我们山下的大部队,潮水似的涌了上来。青龙关上飘起了红旗。二七四团的每个红军指战员,穿着领导奖给他们的黑衣服,跟随着二营新领到的奖品“夜袭长胜军”的锦旗,又雄赳赳地向着嘉陵江,向着剑门关前进了。从此,“夜老虎营”的美名到处震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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