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四方面军入四川一年多,取得很大胜利,占领了十余个县城的全部或大部,使得陕西四川军阀非常不安,就集中全部兵力组织了一个所谓“川陕围剿”。
红军为了粉碎敌人的围剿,重新调整部署,由于四川东北部均为山地,大兵团调动需要较长的时间,我们南路游击队为了迟滞敌人前进、保障主力红军有充裕时间进行战斗准备,因此决定对阳板河之敌进行一次强力的攻击。那时我刚把巴中县独立营送到前线编入主力红军后,回到南路游击队任队长,我们南路游击队的队员都是贫苦农民,家中分到了土地,战斗情绪异常高涨。
二月初我们从巴中清江渡撤出转移到杀牛坪,敌人也尾随我们进入杀牛坪以南二十多里的阳板河。阳板河是一个小镇子,该镇是南下巴中的要道,又是通江、巴中两县交界的一个镇子,该镇修在小河南岸一条较平坦的山梁上,周围生长着四季常青的各种树木,北边有小河长年流水。我们在二月九日晚上主动放弃了阳板河镇,敌人在十日早晨十时用了一个团的兵力进攻,占领了该镇。为了消耗和疲乏进攻的敌人,从而给主力红军创造歼敌的有利条件,我队受领任务去袭击阳板河站脚未稳的敌人。
二月十一日,我们从全队中挑选出最精干的队员三十一人组成一个突击队,携带驳壳枪、冲锋枪、手榴弹等武器去执行这项任务。在未出发之前进行战斗动员,我们三小队长刘清川是阳板河镇上的人,二小队长王富财过去也在该镇杨家饭店扛过两年长活,他们不但地形熟,对完成这次战斗任务都有很高的信心。支委扩大会讨论完后,我宣布小队组成的名单,并指定各小队的队长,一共三十人,其中有一个副班长一刘长保,在我宣布名字时就很注意听,但是没有念到他的名字,我刚宣布完,他就急忙跑到我面前向我说:“队长为啥不叫我去呢?”我说你早晨没有吃饭,精神不舒服,他又说:“我什么病都没有,因为今天早晨我们在岗哨上看到阳板河的敌人砍树做工事,到处烧着烟火,我心中非常难过,所以回来后没有吃饭,一顿饭不吃算啥?就是一天不吃饭也没关系。”“好了,那你就到三小队去当战士吧!”他一听,叫去了,笑着向我敬了个礼,我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他一转身跑了回去。
天色还不黑,我便率领突击队出发了,到阳板河有十八里路。我叫上一、二小队长一齐到前面去,刘清川说这土梁距小河边不远了,能看到敌人哨兵烧的火堆,队长你决定—下从哪个地方渡河?王富财说桥北边水浅好过,刘清川说桥南边河底石头少好过,但是水深齐大腿,我八九岁时还不敢到那儿去洗澡呢!我问他,那水深的地方,水流响的声音大吗?刘清川说流水很响,还有一个石崖回音很厉害。我听了后说,好了,不要争了,就从桥南边水深处渡河,水深敌人不注意,并且还有石崖的回声,从那渡河能绕过敌人的哨,一直扑到玉皇庙后,距杨家饭店亦很近,就这样决定了,执行吧。刘清川特别高兴,自己带着分队走在前边,并给战士说:“队长采纳了我的意见,今天晚上定会打个漂亮的胜利仗。”刘清川走后王富财说:“队长,水那么深会把战士们的衣服浸湿,晚间又冷会冻坏了。”我给他解释了几句,战士们受一点冷会少流血,能出敌意外……王富财说队长我明白,你的决心是正确的。晚上八点钟了,我们每一个人都很谨慎地向前走着。不知怎么的,敌人从桥头南向北放了两枪,只听到子弹从很远的地方飞过去,我们没有理它继续前进。
每一个人都是一步一个谨慎,生怕碰响什么东西,我们三小队长刘清川很迅速地过河,搜查了河的两岸没有情况后即派回人向我报告。这时我带领两个小队立即过河,并借流水的响声悄悄地越过了敌人的警戒,到镇东北角隐蔽下来。前边不远有一座茅屋,刘清川找到了过去他相识的李和尚问了情况,他告诉我们:“敌人的司令部住在杨家饭店,玉皇庙住一个连,其余部队都分住在镇子的东西两头,相隔有四五里路。”根据原来掌握的和李和尚说的情况,我同三个小队长研究后确定从中下手先搞掉敌人的团司令部。
根据新的情况,我分别给各小队战斗任务,令刘清川小队去摸敌人的哨兵,并割断电线,同时用一个组从正面突进饭店大门,消灭敌人的警卫班;令王富财小队从饭店的后侧摸进敌人的司令部院内,消灭敌人的团司令部和传令兵班;令一小队围阻玉皇庙的敌人,不准敌人出庙增援团部。我们低身小步地慢慢向前运动,时间已到十点半了,四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只听到小风刮得“嗖嗖”响。
半小时后,二小队已摸到了敌人团司令部右后侧,刘清川小队也摸到了大门口附近,刘清川趴在地上观察了几分钟,才看见他的正前面不几步远隐隐有敌人的一个哨兵,正缩着脖子拖着疲乏的步子晃来晃去,正在这时不知谁不小心,“乒”地碰响了什么东西,只听那哨兵惊慌地问道:“口令!干什么的?”这时我们心情格外紧张,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机智的刘清川站了起来,很沉着地回答:“查哨的!嚷什么!”敌哨兵真以为是他的长官,刘清川大步跨了上去,用枪口堵住那家伙的胸膛,敌人哨兵吓呆了,接着上去两个战士把他捆了起来。另一个敌人哨兵还在大门旁边坐着睡觉,刘长保去堵口、拿枪时,他还迷糊地问道:“你们干啥?”当他睁开眼睛莫名其妙地正要叫喊时,手巾早塞住了他的嘴。
随后刘清川小队把团部通信和三营的电线剪断了,并以一个小组紧围着大门内敌人警卫班住的房子。此刻二小队长王富财也指挥着他的小队用人梯悄悄地爬到敌人团司令部的房顶上,有两个小组已下到了院内,把枪口、手榴弹都对准了敌人的窗户和门口。我接到了一、二小队的情况报告,立即发出了攻击信号,只听冲锋枪、驳壳枪、手榴弹在杨家饭店和玉皇庙一齐响了起来,把夜半的肃静打破了。
敌人遭到这一突然打击,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慌乱起来。敌人的警卫班和传令兵班还没来得及起床,便被我们两排子手榴弹消灭在房子里;听到正房里有人哗啦哗啦拼命地摇电话机,并且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王富财和几个战士便一脚把门踢开,一拥而进,从油灯的微微火光中看到正在打电话的敌团副猛然一惊,刚要举枪射击,王富财手疾眼快一枪便把他撂倒在地上,随即喊道“不许动!缴枪不杀!”蹲在屋角床下的两个敌人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手。王富财还没来得及安排两个俘虏,又听到里屋有响声,他一个箭步跨进去,见一个敌人从床上爬起来正想逃跑,王富财又一枪,敌人便扑通一声栽到地上,用手电一照,看那胖家伙赤着大腿在床上不住地抽动着。这原来就是敌人的团长。
战斗快结束了,忽然从门外气喘喘地跑来一个人不知是干什么的,刘清川厉声地问道:“干什么的你?”只听他说:“我是守机班长,团部电话不通了,一、二营打电话来问,我来查线的。”原来这是个白军,他还不知道我们是红军,刘清川故意压低声音急促地说:“三营投降了红军,团部被包围了,团长命令一、二营赶快来解围!”这家伙听到这话,更慌了,也没顾得上弄清楚说话的是谁,便急忙跑了回去,给他们的一、二营传达命令去了。当时刘长保跟在刘清川的后边,急得他脑瓜子直冒汗珠,与三小队长顶起来,说刘清川把敌人电话班长放跑了。刘清川说你别闹了,如果是我处理得不对,你回去再提意见吧!刘长保急急忙忙地跑到我的指挥位置,我已顾不着听他说什么,全部精力都集中到玉皇庙,因为那里枪打得太激烈了。正在这时二小队派人来报告,全部解决了敌人,有四个俘虏怎样处理?三小队长报告已按计划完成任务,一小队报告说,敌人没出大庙只从大庙里向外打枪。我们已按计划完成了任务,这时我想把几个俘虏全带走,又怕在路上不好行动,即命令二小队长把文书全带走,剩下四个俘虏捆紧放在小屋内就行了,各小队赶快处理,五分钟后按计划撤出战斗,我们正在后撤,东、西、北三面敌人已经向杨家饭店及玉皇庙打上来了,我们迅速而安全地撤出了战斗。
当我们渡过了小河,爬上了草店子北面山坡时,只听到杨板河镇内可热闹了,镇东的敌人向西打,镇西的敌人向东打,玉皇庙里的敌人向外打,镇北的敌人向玉皇庙打,只有敌人一、二营能通电话,他们互相打得很激烈。我们安全地到了草店子北坐下小休息一会儿,这时刘清川同志很神气地说:“哈哈!没想到搞掉他们的团部,他们还给我们演了一场这么热闹的戏来欢送我们!”
消灭敌人团部的战斗任务经过一个小时,仅有两个战士负了轻伤,圆满地完成了这个夜袭任务。杨板河敌人互相打了四个小时,一直到天快亮,才发觉上了红军的当。从此以后,在战场上再也没有出现敌人第二团的番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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