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龙回忆杀牛坪战斗

Admin 发表于2015-12-29 22:09:47
一九三二年底,红四方面军由安徽、湖北、河南西进,越过秦岭巴山,进入四川境内,与川陕革命根据地的革命武装会合。从此,川陕根据地的革命形势便迅猛地发展起来,红军和优势敌人进行了无数次战斗,取得了很多胜利,接连攻下了通江、巴中等域,并在通江城成立了川陕省工农民主政府,领导群众打土豪、分田地。
正当川陕边区的革命斗争搞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九三三年二月,四川军阀向我根据地大举进攻。为了有效地消灭敌人,我军采取了“收缩阵地…‘诱敌深入”的战术,且战且退,在中魁山等地给敌人以沉重打击后,于三月八日放弃了巴中,三月十八日放弃了南江,坚守竹峪关,杀牛坪一带。
一九三三年四月的一天,我正在师部警卫连和战士们畅谈战斗故事时,通信员急促跑来报告:“连长同志!师长请你。”“好!我马上就去。”师长见我来了,就叫我坐下,他说:“胡连长,师部决定调你到三三团一营一连担任连长。”我顿时感到有点纳闷,心想:我在警卫连从战士到班长、排长、连长,工作不是一直很好吗?为什么要把我调到一连去呢?首长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呢?师长从我的表情上看出我有些迟疑,便说:“原一连连长在战斗中不能很好地协同友邻部队作战,需要调离,为了加强一连的领导,决定你去任一连连长。”他没等我回答,就接着说:“到连里首先是了解情况,同班排干部熟悉起来,凡事同群众商量,要保持一连能守、能攻和善于夜战的特点,发扬英勇奋战的光荣传统。”师长说明了原因后,我就表示态度说:“是!坚决完成任务。”我告别了警卫连的战士们,来到了一营营部,营长将一连情况介绍了以后说:“根据各方面的情况判断,敌人可能要全线进攻,我们必须做好充分的战斗准备,给敌人以迎头痛击,团部已命令我营你连防守杀牛坪一线,要求你连于四月二十四日赶至杀牛坪,给敌人以坚决的阻击。”
四月二十四日中午十二点钟,我们来到了杀牛坪。杀牛坪在大巴山脚下,海拔一千五百米高,山的正面有两条向下倾斜的山梁,沿左边的一条山梁可通达得胜山,沿右边的山梁可通达清江渡,并有一条小河从山的背后经右绕过山的正面流向得胜山方向,杀牛坪是很险要的,它的背后是通江,只要能守住这个山,对后方根据地的安全有直接的关系,因此在此次防守战中,它具有很重要的地位。部队歇下后,我就召集了各排长侦察了地形,并说明了我连的任务和杀牛坪在整个战役中的地位,然后进行了战斗布置:在山顶的前沿筑一条壕,山顶由二排防守,三排的七班防守左边距战壕约二百米的一个土包,八、九班配置于战壕前斜坡脚下,犹如巨人的两只眼睛,一排的一二班分守两条山梁的两个土包,距八、九班阵地约一百米左右。一班并派出一个战斗小组,三班防守阵地后面通向山顶的一条小路。经过半天和半个夜晚的作业,所有工事都筑好了,只等敌人来送死。我检查了战斗准备后,就通知各排就地休息。
四月二十六日拂晓,敌人的先遣队与我师部的一个侦察班接触了,侦察班还击敌人数枪后,即从山的右边撤回,接着敌人与一班派出的战斗小组发生了战斗,交锋片刻后,战斗小组就撤回了三班阵地。这时,看见密密麻麻一大片约有五个团兵力的敌人,以两个排向两条山梁的一、二班阵地冲来,战士们等敌人离阵地只有三十米的时候,班长命令道:“同志们,打!”此时,步枪齐放,手榴弹齐甩,阵地前浓烟腾起,火网交织,打得敌人喊爹叫娘,透过烟雾看见十几个敌人躺在地上不动了,剩下的敌人扭头就跑,有的干脆抱头而滚。过了二十多分钟,敌人以一个连的兵力又向一、二班阵地冲来,真像四川山羊一样,弯背端枪上来了。当敌人进至离阵地三十米处,一、二班的步枪、手榴弹又一齐响起来,走在前面的敌人一连倒下了五六个,队形也乱了。左面的敌人正想往回跑,一颗手榴弹落在旁边,七八个敌人又应声而倒。这时,战士们在烟雾中向敌群冲去,敌人看见战士们冲去,撒腿就跑,敌人的第二次冲锋被打下去后,战士们回到阵地,整修工事和检查武器。敌人一连数次的冲锋失败后,增加了一个营的兵力,再次用一个团的兵力向一、二班阵地冲击。敌人认为小小的一个土包哪能经得住一个团的攻打,于是满有把握、洋洋得意地向上爬来,可敌人的这次冲锋在战士们沉着、勇猛的手榴弹反击下又失败了。这时,一、二班有三人牺牲,二人负伤。
敌人连续数次冲锋都未成功,我判断敌人一定会以更疯狂的力量来夺取包的。因此,立即派通信员告诉一、二班:“没有我的命令不能撤退,人年地在。”并给一、二班补充了一些弹药。果然不出预料之外,太阳升起一竹竿高的时候,恼羞成怒的敌人以两个勺兵力,向一、二班阵地发起冲锋,这次的激战比前几次都残酷得多,敌受压下去马上又冲上来,反复冲杀,一直延续了十几分钟。敌人进行反扑突然二班的一个战士跑来报告:“二班的子弹打完了,只剩下五个手榴牺牲四人,两人受重伤,现在阵地上只有两个人了。”接着一班也报告“阵地上只有四个人了。”在敌我兵力悬殊这样大的情况下,为了巩固住塑,我命令一、二班撤回。敌人占领了一、二班阵地后,略修了一下工事,整顿了一下队伍,想胜”攻击,于是首先用约一两个连的兵力向我主阵地的左面——斜坡脚芒边的八班阵地发起了进攻。从土包到八班阵地的坡度不大,敌人很容易二来,敌人的第一次冲锋没有成功,接着又以一个营、两个营连续攻击了己,结果还是没有攻下来,敌人便以一个团的兵力向八班阵地压来。这时生仅有八个人,一挺轻机枪。
敌人的连续冲锋受了很大杀伤,当其不断冲锋时,战士们以枪弹齐放的方法,发挥了武器的最大效力,使敌人连头都抬不起来,八班正在用机枪猛烈扫射敌群的时候,不料一颗手榴弹落在轻机枪手的旁边,一声巨响,黑烟升起,机枪声突然停止了。敌人趁机一跃而起,离我阵地只有二十米了,阵地有失掉的可能,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机枪声又响起来了,敌人好像剃头发一样,成群地倒下,又被我们压下去了。这时,八班牺牲了三人,两人受了重伤,班长要受伤的同志撤下阵地包扎伤口,而受伤的同志看见阵地上连他们在内只有五个人了,敌人又一群群地扑上来,就不顾及自己的伤势,坚决不下火线,我们的战士就是这样,越是在危急的时刻战斗意志就越加高昂。八班又把敌人压下去几次后,班长牺牲了,只剩下副班长和三名战士,子弹也打光了,于是我告诉通信员通知他们:“八班已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八班副和三个战士,把最后的一颗手榴弹扔向敌群后,提着轻机枪,怀着悲痛和仇恨,在火力掩护下撤回了山头。
敌人占领了八班阵地后,太阳已升到正空,在山顶上可以看清敌人的一切动静,看样子敌人准备向九班阵地和山顶进攻了。我们原来只有一个连,经过半天的战斗后,所有兵力还没有敌人兵力的百分之二多了,仅靠这点力量,要守住阵地是有很大困难的,甚至是不可能的。我把这种情况报告了营部,营长说:“必须守住杀牛坪。”于是,给我连增援了两个重机枪排。有了重机枪,战斗力大大地加强了,战斗的信心就更大了。我当时考虑到,虽然有两挺重机枪,但要巩固现在阵地,非夺回已失去的阵地不可。于是我把二排和撤回的人合编成两个排,准备夺回已失去的阵地。
在出发前,我作了简单的动员。战士们都表示要坚决夺回阵地。大家检查了武器,带足了弹药,然后轻装出发了。我们从山的背后下去,走到半山腰,就顺山腰的一条小道朝阵地的右侧前进,走到右侧的几块大石头跟前稍停了一下,做最后的战斗准备,然后向右边的山梁前进,到了离原二班的阵地约百米的地方,山顶上的重机枪打响了,我们在重机枪的掩护下,向土包逼近,重机枪把敌人压得头都抬不起来,我们趁敌人无法抬头的时候,一直往上冲,冲上土包后就展开了格斗战,四川的大烟兵哪能经得住红军战士勇如猛虎的刺杀,格斗战开始后几分钟,敌人就一个个地举枪投降了。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敌人用机枪朝我扫来,我旁边的一个战士牺牲了,我的右臂也被打断了,大臂翻到背后去了。我虽然不能亲自指挥战士们夺回全部落在敌人手里的阵地,但是,已经亲眼看见同志们夺回了左边山梁的土包和山顶下原八班的阵地,消灭了这两个阵地上的敌人。
这次敌人以五个团向杀牛坪的进攻,在我连的英勇抗击下,消灭敌军一千五百余人,而敌人一无所得地撤退了。经过整整一天的苦战,战士们的脸被四月的晚霞染得通红,显露出胜利和愉快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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