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剑锐回忆解放天津

new4army 发表于2015-12-31 17:24:00
    一九四九年一月初,天津被我们包围了。看到那些被国民党匪军烧成一片焦土的树庄,和那些在严寒的科天里无家可归 的大人和小孩,每个人心里都蓄着一股怒火,恨不得马上把天津拿过来,跟敌人清算这笔帐。    
    打天津,我们营担任一个方位的主攻,突破口选择在安徽义地。右翼鲁西义地是我团四连的突破口。这两个地方,是兄弟部队经过儿昼夜的残酷厮杀,从敌人手里夺过来的。为了摸清敌人的外围设防情况,团长每天晚上带我们去看地形。不幸,我们营长在一次看地形时负了伤。
    安徽义地正前方一百多公尺处,有一道自然隆起的楞线,在楞线外围,敌人设置了许多道铁丝网,鹿砦,埋下了上万颗地雷。在这些障碍物的后面,有一条又宽又深的护城河,河边每隔三十米有一个钢骨水泥碉堡,中间还夹杂着无数个明暗火力发射点,直接控制着障碍区,如果障碍排除不了,真是连飞鸟也难钻过去。我们营的任务,就是要突破障碍区,登上天津城。
    十四日黎明三点多钟,部队进入了冲锋出发地。四周异乎寻常的沉寂,寒煞煞的北风,紧紧裹住这一片漫漫的平原。可是人们一点也不觉得冷,在交通沟里,听不到一个人跺脚的声音。我身边的爆破组,正在仔细地检查战斗的准备工作。他们把炸药包扎得出奇的精致,四四方方,结结实实,像是给敌人送的什么礼物。
    天迟迟不亮,时间好像让寒冷的空气冻住了,等啊,等啊,好容易才看到太阳缓缓地从东方升起。战士们望着陈长捷苦心经营的那些深沟高垒,都急切地盼望着攻击的讯号,期待着第一声大炮的轰响。
    九时卅分,就像天崩地裂一样,我军无数门大炮齐声怒吼。炮弹撕扯着寒冷的空气,敌人阵地上,火光升腾,硝烟弥漫,碉堡被削平了,厚厚的围墙,好像是在往下陷落,我们正前方的四号碉堡,被掀去了大半边,看到这个情景,同志们心里其是无比高兴。说老实话,这么多的大炮,这么猛烈的炮火,不仅敌人没有想重到,连我们自己也没想到。翻开我们光荣的战斗史,。在什么时候我们这样痛快地用炮火打击过敌人?没有!从来没有过。想起一年前我们挨敌人炮击,受的那股窝囊气,现在该我们扬眉吐气了。
     十时卅分,炮火开始向敌人纵深延伸,团指挥所发出攻击讯号。我喊了一声“上!”扫雷组的两个战士便飞身跃起,奔上前去。他们敏捷地把部队冲锋的道路巡视了一逼,证明他们前两天夜里,确实已把地雷挖净了。然后,他俩跑回来兴奋地报告说:“付营长,天上的星星都摘光了。”、这是因为有人说,天津外围的地雷,比天上的星星还密,所以战士们都幽默地把挖地雷说成“摘星星”。
     我正想表扬他们几句,第一组的爆破手便主动地冲上去了。当他们刚要接近第一道铁丝网时,突然左侧飞来一串子弹,把两名爆破手都打倒了。我踮起脚,想弄清楚这个火力点的位置,但却被突起的楞线和一层一层的障碍物挡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从沉濁的射击声中,辨别出敌人是一挺重机枪。   
     敌人的机枪愈加疯狂了。曳光强阴着寒光,紧紧地封锁住我军前进的道路。爆破班班长曹树森亲自带着二组上去,也被敌人打倒了。他自己负了伤,被敌人的火力按倒在地下,连头都不能抬。紧接着三组和四组的爆破也失败了。在这刻不容缓的紧要关头,怎么办呢?既不能有片刻的等待,也不能让我们亲爱的战友,白白的前去送死。就在这时,躺在敌人火网下的曹树森同志,突然把身子往一侧渡了滚,用右臂夹住炸药包,左手托住身子,艰难地向前爬动了。我想;如果没有敌人机枪的封锁,他又没有负伤的话,只要两大步就可以跨到第一道障碍物跟前,然而,现在要爬完这不到十公尺的距离,却是如何的艰难啊!前面是火.是烟.是坐死关头!敌人的机枪在拚命地扫射,雨点一般的子弹,在曹树森身前身后,激起一片沙士。我们每个战士都懂得:“在敌人的火力下停止就是死亡”这个战斗教训。按理说,这时的曹树森,如果有可能集中最后一点力气的话;他一定会猛扑上去,可惜他已经没有这股力量了,他身也不知已负了多少处伤;他几乎是—寸—寸的在往前移动。时间在移动,危险也在增加,眼望着这个在敌人火网下的战士,我心里真像火烧一样地难受,他是多么需要同志们的支援啊!但是,敌人的暗火力点却隐蔽在楞线背面,我们抓着枪,蹬着眼,瞅着敌人射击自己的同志,这真比用刀割自己的肉还心痛。忽然,万恶的敌人叉打出一串密集的子谭,曹树森一翻身子,炸药包从腋下掉了下来,滚落在身后的地面上,只见他把头往地皮上一贴,再不动弹了。一股冰冷冷的戚觉,立刻涌进我的心头,“牺牲了?”我在心里说着,身边另一个爆破手,抱起炸药包就要冲去,但我用手止住了他。    
    战斗中,情况是瞬息万变的。不一会,曹树森又把头慢慢地抬了起来,接着很吃力的把身子向后移动着。他是在寻找炸药包。现在,他的两个胳膊和两条腿,。都几乎没有什么动作,看样子完全是凭着胸脯往前挪动。他把身子移到炸药包跟前,用头顶着炸莉包,一下一下地往前拱。大家都能想像得出,在他的身上,现在要承受着多么大的痛楚啊!他每向前挪动一步,叉要使用多么大的力气啊!我和每一个战士,都清楚地看到;这个放猪出身的穷孩子,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共产党员,他为了完成一个战士的任务,当他的一颗心还在跳动着的时候,他将会创造出多么惊人的奇迹!他以钢铁般的意志,迎着弹雨,毫不动摇的,一寸一寸的,终于把炸药包顶到铁丝网的跟前。我没有看清楚,曹树森当时是用手还是用牙齿咬响导火索的,然而他确确实实是用自己光辉的生命,为我们炸开了第一道铁丝网。
     轰隆隆的爆炸声,在每个战士的心里燃起了复仇的怒火。他的英勇的行为,深深地威动了大家。现在,爆破排的每个同志,都在自动地战斗,倒下一个,上去一个,爆破的响声,一声接着一声。在这些无产阶级的战士面前,敌人的炮火又算得什么!不一会,爆破排的全体战士,都插进到那一堆乱七八糟的障碍物里去了。
    现在,离第二次炮火袭击只有十几分钟了。但是,离近护城河的障碍还没有扫清,护城河冰冻的情况也不了解。爆破是千万不能中断的,否则将影响总攻的开始,给整个战斗带来不可估计的困难。这时,从整个战斗的胜利来说。是多么需要一个人来完成这个最后的,但又是最艰巨的任务啊。我正在思索,忽然有一个战士在我身身要求道:
     “副营长,我去!”我回头一看,是三排战士纪毓生,再往后边一看,只见刚才爆破排出发的地方,已经自动地排着一长列生气勃勃的战士。他们两眼闪着胜利的光芒.准备去继续完成战友们没有完成的任务。我转回身看了一下前面情况,然后命命纪毓生:
     “你的任务是排除剩余的障碍,了解护城河冰冻的情况。”  
     “是!”他坚定地回答着,然后开始准备工作。在这样艰巨的任务面前,他表现得是那么沉着、坚毅,好像是去完成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一样。他把他身上的步枪、子弹袋、挂包、水壶、手榴弹,一件件地卸了下来,然后又依次放在交通壕里。面对着这样无畏的战士,我从心里就蔑视敌人,预兆着胜利的来临。
     一切准备完成以后,他伏身抱起炸药包,像一支离弦的箭,跳出变通壕,飞向前方。好几十双眼睛,都紧紧地盯着他,为他快速地前进,感到高兴和喜悦。在快接近第一道障碍时,他的步子突然放慢了。这是怎么回事昵?是不是看到那些牺牲的同志胆寒了呢?不!决不可能的!我身边的战士,都十分焦急地催喊着他:
     “快,快,快跑!”    
     忽然,咣咣两发炮弹在纪毓生前面不远处爆炸了,气浪一下子把他掼倒在地下。但他一个翻身又站了起来,冲着那团团烟尘,一头钻了进去。
     “好啊!快跑啊l”同志们兴奋地喊叫着。
      敌人发了疯,把十几处火力一齐对着纪毓生射击。只见他一会扑下,一会跃起,一会滚进,护城河外的障碍物,一道一道在他面前闪过。在他接近护城河时,敌人从城头上打出来的手榴弹,一排接一排地像骤雨一样猛裂下来。爆炸声混成一片,滚滚硝烟,腾空而起,黑色的烟柱,一会儿把他吞没,一会儿又把他抛出。这时,纪毓生一裁身跳下了护城河,好久也没有露出头来。我和所有的战士都为他捏着一把汗,大家顿时沉默起来.
     我看了看表,离第二次炮火袭击只剩三、四分钟了。而秒针还在一秒一秒地往前跳动,想用绳子拴也拴不住。时间是多么宝贵啊!现在,再派人上去,已经是来不及了,战士们都在焦急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决定。我的思想在激烈的斗争着:难道眼瞅着所有兄弟部队,都胜利地插进城去.而唯有我们还留在城外,等待着兄弟部队,打开城门迎接我们吗?难道我在团首长面前表示的决心,和在党小组会上向党提出的保证,都是放空炮吗?
     我两只眼直瞅着那滚滚不散的烟尘,心里在想着这一切。突然,烟雾中闪亮了一下,像是在黑夜里出现的电光,随着轰隆隆一声巨响,大地抖动,烟柱直起。响声刚过,纪毓生那骄健的身影窜出了护城河,借着烟雾,朝着我们飞跑过来!我迎上去,一把抱住他,滚回交通沟里。我当埸宣布给他记两大功。
     纪毓生显得很兴奋.一大口、一大口地喘着气,一双眼睛闪着胜利的亮光。他头上被弹片擦开一道口子,脸被硝烟熏得乌黑,鲜血和汗水流在一起,把衣服都湿湿了;全身上下被子弹撕的满是窟窿,袒露着棉絮。但他还像领受任务时一样,坚定地站在我面前,向我报告着:
     “障碍已全部排除,护城河已结了很厚的冰,死劲用脚蹬都没裂,满可以过人。"
      我心上像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这几句话是多么重要啊!这时,团参谋长从营指挥所赶来了,听说护城河结冰了,感到非常高兴。
     “是真的冻上了吗?”参谋长慎重的补问了一句。
     “我对党负责,是冻上了!”他的声音那样响亮,像是在向所有同志保征。随即,我吩咐卫生员马上把他送到营绑扎所。
     就在这时,第二次炮火袭击开始了.天津市又一次沉没在烟火中。我回身注视着团指挥所的上空,等待着总攻的信号。
     十时正,三发照明弹升上天空。总攻开始了!我一下子脱下棉大衣,跳出交通沟,一边猛跑,一边大喊:
     “红旗跟我来!九连的同志们冲啊!”
     红旗手高举着缸旗,冲在最前面。战士们像决了堤的洪流,冲过障碍区,冲过护城河,刹那间,攀登上高厚的围墙。
     第一名旗手刚刚把红旗举上墙头,突然被敌人侧射的火力打倒了,马上,又有一个战士跑上去把红旗接了过来。胜利的红旗,一次又一次地倒下去.一次又一次地被勇士们竖起来。虽然,它已被敌人的子弹打去半边,但它仍迎着北风,招展在天空,像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照亮了同志们前进的道路,烧毁了蒋介石压榨天津人民的囚笼。
     当我登上护城河畔的高墙,回顾那一片支离破碎的障碍区,眼望着战友们为解放天津人民留下的血迹时,再也抑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了。亲爱的战友们!你们不朽的功勋,崇高的品质,将永远留在全天津、全中国人民的心里;我们的子孙万代,将永远沿着你们用生命修筑的大道,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战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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