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以辉讲述吃狗崽的故事

Admin 发表于2016-01-09 10:53:59
红军从瑞金出发的第三天,我和李贻玉、叶德胜三个病号就掉队了。我们互相搀扶着,头昏脑胀,脚重如铅,迈着踉跄的步子,往西追赶部队。我们艰难地跋涉着,本来半天能到达的九堡镇,却走了整整一天。暮色笼罩着九堡。这个小镇往日是一派繁荣景象,现在却变得冷冷清清,老百姓都疏散到山里去了。
我们走到一家门口,轻轻地叩门。过了一会儿,一个老妈妈打开半扇门,以惊疑的眼光上下打量我们,惊喜地说:“啊呀,是红军同志!快,快进屋里坐。”我们又饥又渴,喝完老妈妈倒的水后,问她家里有几口人。老妈妈长叹一声说:“我两个儿子都当红军去了,大前天,都跟大部队往西去了。我那老头子和大媳妇挑着东西往山里亲戚家去了。唉,红军同志,苏区这么多红军和老百姓,还打不赢反动派?”怎么说呢,第一、二、三、四次反“围剿”都打赢了,为什么第五次就打不赢昵?我们也说不清楚。我回答不了她,便引开话题说:“老妈妈,我们三人因病掉队了,今晚想麻烦在您家住一晚。”“啊呀,我这个老懵懂,只顾说话,看你们一个个脸黄手肿的,是什么病呀?”老妈妈说着又从头到脚看了我们一遍,当她得知我们是“打摆子”时,安慰我们说,“不要紧,在我家住吧,我还有个能治这种病的土药方子哩。”在瑞金,就是因为缺药,得了病不易好,我们才掉队的。于是我们赶紧问老妈妈是什么药方。“用狗崽的肉,能治你们的病!”老妈妈望着我们语气肯定地说。听说用这个药方子,我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摸摸自己的口袋。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没有多少钱,不能白吃群众的东西,违反红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老妈妈见我们迟迟疑疑的,便说:“晤,不相信?我敢担保见效!”“老妈妈,那你这条狗得多少钱一斤啊?”“什么多少钱一斤,我家里有能吃的,你们尽管吃,不吃,难道还留给白狗子吃!”老妈妈说着便向里屋唤了几声。顿时,一条小黄狗摇头摆尾地跑了出来,先向我们“汪汪”地吠了几声,经老妈妈喝住,就在她身前身后摇着尾巴打转转,见到这一情景,我们怎忍心用此偏方治病呢!“红军同志,你们不要犹豫了,动手吧。”老妈妈恳切地要求我们。无奈,我把嘴巴凑在李贻玉和叶德胜耳边,告诉他俩我还有两个银毫子和十来个铜板。他俩也说还能凑点钱。我们商定翌日临走时给老妈妈把钱留下。我们虽然饥饿,但因病身体虚弱,吃了一半多便吃不下。老妈妈真热心,她一边说要多吃点才见效,一边就拿勺子往我们碗里添,守着我们连汤都喝光了,才高高兴兴地去洗了碗筷。晚上,我们跟老妈妈聊了一会儿便睡觉去了。半夜,李贻玉叫醒我,高兴地说:“班长,我出了身汗,觉得轻松多了,吃了狗崽真见效啊。”这些天来,我第一次听见李贻玉这么高兴说话。我摸摸自己的身体,汗涔涔的,头脑也觉得清醒多了,便兴奋地说:“我也是这样,老妈妈这土药方真见效。”叶德胜打着呼噜,我摸摸他的身上,热乎乎的,大概狗肉在他的身上也生效了。第二天一早,我们起床了,三人都感到头脑清醒,步履轻松。我们把钱凑拢,放在桌上,正要向老妈妈告别,却见她端出饭菜叫我们吃了饭走。我们并没有告诉老妈妈早晨走呀,可她天不亮就给我们做好了饭菜。顿时,我们都很感动。老妈妈催促:“快吃,吃饱了好赶路。”我们是含着热泪吃这顿饭的。饭后,我们千感谢万感谢,恋恋不合地向老妈妈告别。她告诉我们,等会儿在路上再出身汗就会全好。她还嘱咐我们,要是见了她儿子,告诉他要一心一意打白狗子,不要惦念家里。上路后,李贻玉乐呵呵地说:“真没想到狗肉能治好摆子病。”叶德胜也精神愉快地说:“李大个,你得承认,偏方就能治大病哩!”昨天这个时候,我们都沉默着,担心能否赶上部队,现在却高兴地说笑着,觉得与部队的距离缩短了。正说笑间,后面传来喊声:“红军同志,等等,请你们等一等!”我们回头一看,只见老妈妈颠颠簸簸地追来。她走到我们面前,生气地说:“红军同志,你们小看我老婆子了。”说着就将我们留给她的钱往我手里塞,“留着路上用吧。”我赶紧推辞:“老妈妈,这只是表表我们的一点心意,请收下,奠嫌少。”“你们的心意我明白,白匪军拿十块大洋也莫想吃我的狗崽毛,你们吃我的十条狗崽肉,我也不要一个钱。我的心意你们也应该明白啊!”老妈妈十分认真,如果硬要她收下钱,她一定很生气,不给昵,我们却违反了纪律。这真使我们为难。老妈妈硬是把钱塞进了我的口袋,不容分说,用力推着我们上路,并喃喃地说:“来日你们打回来,比给我什么都高兴!”我们怀着对老妈妈崇敬的心情,沿着“红星”的路标昼夜兼程赶路,第四天终于在宽田赶上了自己的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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