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然同志回忆农一师“文革”前后(三)

Admin 发表于2016-01-16 12:17:27
1966年夏,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狂风暴雨般的运动,吹到新疆塔里木盆地的大漠边缘、沙漠绿洲上,总是比内地迟一步,“春风晚度玉门关”。到塔里木沙井子一团农场,运动风声很大时,已是1966年冬天。从1959年庐山会议反彭德怀,林彪挂了帅,全国反右倾运动,我受到了莫明的处分。虽然这是因为有些兴风作浪的宵小,颠倒是非,但我深有感触,问题还是在上面,在左倾路线影响下,党的路线已走偏了。这些心中的惆怅,难以对人言。林彪上台以后,许多颂扬的话,如“四个伟大,”“毛主席的话,一句顶一万句,”把马列主义发展到“顶峰”等等,很明显既不符唯物论,也不合辩证法。林彪拉大旗作虎皮,要打倒一切、横扫一切。江青四人帮一伙,又以马列主义者自居,制造“左”的理论,理论错了实践也必然越走越错。这些难以公开说的话,不能不萦绕在思想中,也是许多老干部、广大人民心中的梗结。大家都是意在不言中,都担心党和国家走向何处去,无力挽逆流狂澜,只能是焦虑不安。
文化大革命开始时,我只能按党历次领导群众运动的常规想问题,所以对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越来越难以理解。所有老干部都要打倒,不是走资派,就是反革命,思想上是不能接受的。“要天下大乱,才天下大治,乱是乱敌人。”社会主义秩序自己扰乱,自己制造敌人实难理解。从文革一开始我就不存侥幸,自知在劫难逃,等待逆境来临,但内心已定下一条原则,即个人行动一定按党的原则,按道德标准,按自己思想办事。只要我坚持工作一天,就按自己的世界观来改变客观世界,教育群众,保持稳定。个人前途安危则听天由命,置之度外。
1966年秋冬,外地学生到新疆串联,先从乌鲁木齐点火,尔后到阿克苏。农场少数小青年,也到阿克苏与这些学生联系,要求来农场发动“革命”。当时农场还很平静,这些小青年回来后也未敢轻易造次,有的还来征求我的意见。当时我考虑,农场不能让学生们去乱闯。新疆的农场是大漠上的孤岛,一切靠自己生产。农场是单独小社会,吃、喝、用、银行、邮电、商店、书店等等都要靠自己干。农场一年不收入几万人就没饭吃,向外要粮食没有钱也买不到、运不来。新疆生产只能种一季,一季不收全年就饿肚子。所以我只是一个想法,农场不能乱,人总得要吃饭。我主政一天,要对全团战士、职工、家属的生产、生活负责。所以我经党委同意,对农场实行封锁,外地来人包括串联学生,一律不让进场,进场三条通道,设立岗哨,盘查行人。本团人员出农场地界,也须有通行证,主要是为了将当年成熟的粮食收上来。这种封锁,虽然安静了一个时候,但对文革狂风是封锁不了的。到1967年春,外界文革的狂潮,就涌进了军垦农场,纷纷成立“革命组织”。这时还保持政治秩序,还是学习、批判,从批三家村开始,我和党委说话还灵。乌鲁木齐学生造反,成立红卫兵第一司令部、第二司令部,还有第三司令部,分别有不同的观点。这是由打倒谁,保护谁引起的。主要是对自治区党委领导人分成保与打两派,并逐渐影响到全新疆,群众组织也分成两大派,一派是红一司观点,以保王恩茂为旗帜;一派以打倒王恩茂为标识。这两派不同的观点,传播到地方,传播到生产建设兵团,传播到各军垦农场。派性观点,逐渐影响到每个单位、每个人,而且愈演愈烈,着魔、中毒、迷信到疯狂程度。其实是出于愚昧无知,对王恩茂、对武光,其实谁也没见过,谁也不认识,拥护和反对,保护与打倒均是盲目的,人们偏执地坚持,还自以为是执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线。
1967年秋收以后,冬、春农闲,一部分上海知青中有无政府主义思想的人起来闹腾,搞打、砸、抢。开始是小打小闹,数十人一群,砸了两家老工人的东西。全团群众震怒,每路集合数百人,乘拖拉机、汽车,手拿棍棒等武器到一干渠围剿这部分知青。这一来形势紧张了,一场大流血就要发生。我当时正在二连做这批打闹的知青工作,批评其错误。我把来围剿他们的老战士、老职工为主的几路人马上千人,拦在桥头,阻止他们前进,防止发生武斗,对胡闹的人,我负责处理。我一人在桥上阻住千人,说服他们各回原单位。我在群众中有一定的威信,这时说话还管用,经过两个小时劝说,有时也严词训斥,终于使他们各回原单位了。搞打、砸、抢闹事的几十人也在我的批评教育之后回到原单位,打坏少量热水瓶之类东西也作了赔偿,第一次全团剑拔弩张的武斗,被我制止下来了。第二次是所谓持红二司观点的一部分造反派引起的,这部分人在新疆是少数派。所谓一、三司观点的保王恩茂的是多数派。北京造反派是支持红二司的,因此在全新疆到处武斗,愈演愈烈。“二司”派在各地区、各单位的人往往集中某点固守。阿克苏农一师持二司观点的一派人集中在胜利饭店、师招待所。一团二司观点几百人,也打算集中在第二子弟学校固守。我得知后找二司派的头目晓以利害,说服他们不许如此。我说明以几百人对上万人多数派围攻,必然是血流成河,粉身碎骨,毫无出路。结果这派人在沙井子管理处的拖修厂、棉织厂集中固守,我管不了外单位,于是发生了大武斗,死了好几个,伤的更多了。农一师胜利饭店大武斗也有死伤。一团“文革”中没有发生武斗伤亡,我未被打倒前,是尽了责任的。虽然我是深知难以挽回“文革”的狂澜,但在尚能尽责时,仍是敢冒风险,在人山人海混乱中,在棍棒挥舞下,不顾危险,勇于维持安定和秩序,使人民少受损失,我感到是尽力而为了的。农一师前身是南泥湾三五九旅,王震的部属,对王震同志感情深厚。文革中农垦部造反派造王震的反,王震写了几张大字报回复。造反派批斗他,周总理、谭震林、李先念到农垦部参加造反派代表批王震的大会,实际是保护王震同志的。批斗王震的传单和大字报,周总理明批实保的谈话,都传到农一师。农一师干部职工发动保王震的签名运动,成千上万人的签名,我也参加了,并上书毛主席、周总理,说明王震对中国革命的历史功勋,始终是保卫延安,保卫党中央,拥护毛主席的人,不能让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所打倒。他们还派代表上北京,农一师中学红卫兵,也串联到北京保王震。当时大家对“文革”的发展前途不能预测,不大理解,事实上也不可能理解。保王震,是后来农一师领导被批斗的罪名之一。王震在新疆各族人民中有很高的威信,开始新疆的两大派均不反王震,直到丁盛到新疆生产兵团当第二司令,黄永胜经过新疆交待任务,林彪、江青等要打倒贺龙,新疆才有打倒贺龙、王震的标语、传单。新疆文化大革命,实际上也是林彪、江青直接插手策划的。文化大革命的狂潮,是无力抵制和抗拒的,许多中央的大人物,一个一个被打倒了。新疆自治区与生产建设兵团的领导也一个一个靠边、批斗、打倒;农一师领导也被夺权了,一团党委也踢开了,一团领导也大部靠边了;自治区党委、生产建设兵团由北京调来一批干部掌权。第一批到兵团的是以丁盛为首的一批军队转业的军、师干部,实际夺了兵团各师的权,都说是毛主席、林副主席派来的人。当时在一团还未叫我靠边,其它团领导都已靠边,这就很难过了。全年生产如不抓,就将失收挨饿,但又控制不了派性造反。当然许多老战士老职工还是通情达理的,他们照顾大局,还在继续搞生产。一些知青与一些无政府主义者,希望越乱越好,乱了好休息、好乱闯。也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想篡权满足官欲。在此情况下,我明知山有虎,只好冲向前;明知无力挽回大局,也得尽力按良知去做。当少数人对我攻击时,我还击了一份大字报,以告全团战士、职工的口吻,说明新疆农场,不生产就没饭吃,外面有粮食也运不进来,人人要吃饭,也只有吃饱肚子才能闹革命。农场不是学校,农场抓革命,不能不促生产。至于说到观点问题,红一司、红二司是学生的组织,他们是什么观点,我们不要附和。王恩茂也好,武光也好,有谁了解他们,不要跟着学生闹,至于打倒他们或保他们,都是盲目与盲从。既无根据,又无目的,造成群众分派,互相矛盾,影响团结,影响生产,实在没有必要。我希望不要陷入盲目派性,农场抓革命,以学习教育为主,中心大事大家要吃饭不能不生产。我的意思是劝告大家,不要跟学生后面闹,不要陷入派性泥坑,不要影响生产。我这张大字报本是好意,明知已难说服大家,但我没靠边,还在职,不能袖手旁观,影响生产,影响几万人吃饭问题。我也明知这将触动派性,引火烧身。当时我也希望靠边,靠边反到卸去生产任务的责任,也是一种解脱。既然扭转不了这股狂风恶浪,又摆不脱农场生产之职;既不能听任摆布,又不能随波逐流。我尽我心说明真理,即使少数群众不能接受,让我靠边受批,将来总有一天,历史会证明我的意见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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