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得雨记录“沂蒙山妈妈”董文英的述说

Admin 发表于2016-02-21 21:15:30
俺是柳行岔的董文英,日本鬼子大扫荡那段,俺二十六、七岁,正是奶孩子的时候,掩护咱们的战士有小赵、小王、小张、小刘、老杨、老张、老郭、老徐……。俺是小组长,小组叫什么呢?就是做这方面的事呀,叫掩护组吧!小赵,叫赵仲玉,也叫赵军,是宣大的,就是现在说的搞宣传的,演戏的呀。可那时的戏和眼前的戏不一样,和老戏也不一样,是演打鬼子抗战的,他们也背枪打杖。她家是诸城蓝村的,20岁左右,长脸,白净子,身段很样子。在医院生的孩子,生孩子前还在前方打仗哩。她在这里,俺掩护着养的月子,是1940年冬天,10月里吧,晚上从合子沟来的,她男的叫郭方恩,山西人,也穿军衣,是个军官。赵仲玉装成俺小姑子,给她梳一个假纂。就是在她的头发上絮上发缠,细心的能看出来,鬼子逮着女的,都是把纂一拽,真的拽不下来,假的一拽就下来了,怎么装也装不成了。就怕这事,可俺掩护的,没人敢使坏。就是有坏人,心里知道,也不敢给兜,他兜,咱部队接着就收拾他。有这种事,治上一个就没再敢的了,这地方没怎么出事。她第二次来,和养月子相隔了几个月,环境很不济了。她走的时候,俺送到董家店子,那时宣大在青驼。她以后看俺好几趟。还有一个女的,是地方干部,会拉弦,抱着俺的孩子,一边拉,一边唱,唱着唱着哭了,说想她的孩子了。她孩子生下来,没奶,在艾山后给人家了。第二天就抱来了。把她喜的呀!和我一铺,她没奶,我给奶吃,吃在一起吃,打扮和咱一样。青袄、白里子、戴毡帽头。是上级统一安排的。那年七月底,摘豆角,徐瘸子来了,我缝一浅蓝褂给穿着,八月做的青袄。这月还来一个小张,十五、六,发疟疾,活喊(直哭)。九月初五下晌,冯司务长又送来个小孩,永生。我找出我闺女的花衣裳给他穿,他怎么也不穿,劝他说:“不穿不行,你装不了老百姓,就是小八路呀,鬼子逮着还活命吗?”小永生说:“不穿,不穿,就是不穿,穿老百姓的衣服,还革命哇?”俺说:“怎么不革命?革命不光看穿什么衣服!你看,徐瘸子、小张,都穿老百姓的衣服了!”好歹哄着才穿了。冯主任,是山纵一支队卫生队主任,以后是八纵的处长,再后来是徐州医学院书记。司务长说:“他娘转移,带不了啦!怕让鬼子扫荡扫去,她说放你这里放心。”俺说:“俺活着,孩子就不碍,您和冯主任都放心就是。”司务长说:“谁不知道大嫂这脾气!”司务长被鬼子抓去,拉上了关东,又跑回来的。徐瘸子跟着俺当放牛的,牛角号让他别着,当俺小孩的哥。人问:“腿怎么的?”说“叫牛牴山崖下跌的!”永生不大怕事,来鬼子,跑,我背着他,上地堰子,他在我脊梁上喊:“妈妈,加油!妈妈,加油!”跟做游戏似的,一直没让鬼子逮着。一次让顽固分子围住了,问:“是抗日小学的学生吧?”俺说:“上抗日小学太小,看这不是还得人背着!”大约年数,他爹来领他了。说“来瞭瞭孩子还有没有?若跟着我们,有一百个,也没了!”永生他爹那部分,牺牲得剩下没几个了。
孩子不想走啊,多远了,直招手:“妈妈,再见!妈妈,俺再来!”
冯主任领孩子走的第二天,逢岸堤集,到了岸堤北局埠,被鬼子逮去,也去了关东,下煤窑,小孩事就不知道了。后来问冯主任,说是和司务长一块跑回来的。司务长有点聋,也叫冯聋子,他们是一个庄的,临朐蒋峪的一个小庄。又过了好些年,孟良崮战役后,冯主任又来过一次。说来看看还有人没有,见俺家刚让敌人炸了,南屋的基石都炸出来了,北屋炸翻了,院子的磨炸摇晃了,心里话:“毁了,是没人了!”冯主任望着那情景,一阵憋得慌,啪啦啪啦掉泪珠。打听了一下,知道俺转移上沂北了,在那里见的。
冯永生眼前在上海,常来信,开头总说“沂蒙山妈妈……”
(原载1995.4.6,《大众日报》作者苗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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