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在辽阳审定《三十九集团军军史》时,父亲才从左勇、杜博口中获知:1951年1月1日三五0团攻占神岩里,距神岩里以东约3公里的莘山里(美军称为新山里),就是韩军第一师指挥所所在地。三五0团一、三营恰从莘山里擦肩而过,并未遇到敌人。如果在神岩里能获知上述情况,一、三营直取莘山里,或许能获得一次打击韩一师师指挥所的良好战机。三五0团一举攻占神岩里,完全打乱了韩军第一师的指挥系统和火力支援系统,使敌人处于混乱状态,对我军完成突破,进军汉城,起了很大作用。
1994年夏天,父亲在大连疗养院巧遇老战友老部下,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副师长石学波同志。神岩里战斗时,石学波同志任三五0团九连一排长,是一位勇敢善战的军事指挥员。他对父亲说:“在神岩里歼敌一个重炮营,缴获4门155口径大炮时,九连已经俘虏韩军官兵二百余人,其中大都为军官模样。因为没有翻译,无法搞清情况,我要战士把这伙俘虏集中在一个洼地上。当时王副团长、魏营长命令我:不要管这些俘虏,赶快前进,后来这伙俘虏可能因为没人看管都逃掉了”。
为了争取时间,父亲和赵先顺团长命令一营和三营并肩为前卫,一营经闲山里,直取中牌里、上牌里,控制高地,控制公路和铁路,形成对内正面,堵击逃敌。三营经广水院、云岩里,直取仙岩里,控制下牌里及287.5高地,控制公路铁路,准备抗击北援之敌。
三营留在神岩里照顾6名伤员的排长姜义、战士王保春,1日上午两次遇到南逃的敌人,二人临危不惧,顶住了敌百余人的冲击,在三五一团配合下,将敌击溃,毙敌30余人。
1日白天,三四九团六连在马山里发现逃敌4百余人,该连立即展开,向敌猛扑,打得敌人四处逃窜,毙敌40余人。三四九团团指挥所在雪马里以南遇逃敌百余人,团长薛福礼带领保卫股长和警卫人员迎战,团警卫连和五连闻枪声立即赶来参战,将敌大部歼灭,俘敌20余人。战斗中保卫股长郭振强同志英勇牺牲。
此时三五0 团经过10小时在敌人炮火阻拦下,强渡临津江,在敌人炮火下打开缺口,突入敌人防御纵深,沿着光滑的道路前进30余公里,沿途敌人五次阻击,歼敌500余名,于1月1日5时,提前一小时到达仙岩里、上牌里地区,形成北堵南阻的对内对外正面。切断了韩军一师与六师的联系,堵截了韩六师的退路。
父亲通过无线电台将当面情况向张师长做了报告。师长通过电台发来指示:三五0团进得快,打得好,按时到达指定位置,这是很大胜利。要立即占领有利地形,做好准备,坚决堵住敌人南逃,击退敌人增援。师已命令三五一团向湘水里前进,配合三五0团作战。
天亮后,大批敌人飞机临空,对一、三营阵地进行轮番轰炸扫射。因敌机一时难以分辨敌我,有些目标敌机未敢空袭。7时30分左右,韩军第六师的600余人,汽车十余辆,在5辆坦克和敌机掩护下,经东豆川沿公路南逃,因一营离公路远,未能控制公路,只能以火力袭扰敌人。王秀法副团长当即命令三营坚决堵击逃敌。此时团组织团、营迫击炮火力压制南逃之敌,支援七连夺取287.5高地,三营主力迅速占领公路附近高地。由于我军缺少爆破器材未能破坏公路,只能以火力控制公路。敌汽车、坦克沿公路南逃,其余步兵离开公路,向东南的抱川方向逃窜,我军仅俘敌10余人。因为友邻穿插部队未能按时到达公路东面的七峰山地区形成合围,三五0团又没有有效控制公路,未能全歼逃敌。
中午12时许,韩六师又一股溃敌由东豆川南逃,其先头部队在287.5高地东北侧受到七连阻击,敌仓皇向东南夺路而逃,三营主力立即跨过公路,追歼逃敌,在长林里毙敌俘敌100余名。当晚三五0团全部向东跨过公路,进占纸杏里、松内里、凤阳里、长林里地区,展开搜山捕捉逃敌。
三五0团在此次穿插战中俘敌500余人,毙敌370余人,出色地完成了穿插作战任务。战后三五0团八连、九连各荣获三十九军授予“开路先锋”锦旗一面。
2日3日,一一七师奉命原地搜山待命。
4日师侦察科长刘水率师侦察连,配合军侦察队及一一六师率先进入汉城。
1月6日,志愿军司令部、政治部电报通令表扬一一七师。电文如下:
九兵团、军、前勤、工指、炮八师并报军委、东司:我三十九军一一七师在31日晚突破临津江防线,沿途击破敌五次有组织的抵抗,迅速到达东豆川南仙岩里、湘水里一线,堵住了东豆川敌退路,对动摇敌东豆川及其以北防御有重要作用,并获显著战果。此种勇猛积极的战斗作风及坚决执行命令,听指挥,深值全军学习。特此通令表扬。 志司、志政 1951年1月5日
7日,一一七师工兵连奉命在临津江上架桥,在冰冷刺骨的江水中,奋战6昼夜,如期完成架桥任务,保障了南北运输畅通,受到上级表扬。
我军攻占汉城之前,李奇微曾驱车前往汉城以北指挥宪兵督战,“企图阻止军队的败退、溃逃,但是都不能成功”。他目睹了美韩军队的溃退状况。他认为“无法抵抗”志愿军的“强大攻势”,为了避免再陷入我军进攻的“陷井”,李奇微只好“忍痛下命令撤退”。他惊叹地说:“我从来没有这种经验,我希望以后也再不做这种事。因为要设法拦住一支败军,就等于要拦住一次雪崩一样”,是不可能的。因为“一支在拼命逃走的溃退军队”“是无法拦阻住他们的”。
李奇微站在汉江浮桥旁边的坚冰上,目睹了汉城大溃退。各种车辆、大炮撤过乱冰阻塞的汉江。由于老天爷帮忙,寒冷的空气使汉江结了冰,几十万败军和老百姓,在志愿军的进攻之前,渡过汉江。李奇微说这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惨痛景象(见李奇微《回忆录》)。
战役结束后,父亲提审了被俘的韩军一个团的美军顾问,由刘维忠同志担任翻译。刘维忠是湖南人,高中毕业,英语水平并不算高,翻译时还要不断查字典,这在当时已是很不错的了。
一开始刘维忠同志和这位美军少校,闲聊了一番家常,使这位少校能放松精神,回答提问。
谈话开始,父亲问这位少校先生:“为什么别人都逃了,你却坐在车里等着当俘虏”?
少校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高鼻子说:“我是美国人,不会讲中国话,离开汽车跑不动,会被乱枪打死的。坐在汽车里反而安全。我知道中国军队不杀俘虏,就是被贵军捉住,我也会安全回到美国”。
父亲问他:“你们有那么多汽车,是机械化,为什么不坐上汽车跑,那样不跑得更快吗”?
少校把两只手向左右一伸,耸了耸肩膀说:“谁想到你们两条腿一双脚跑得这么快,如神兵天降。你们看道路这样滑,又是夜里,车辆多,互相拥挤,就是坐上汽车也跑不过你们的两条腿。我刚从前边跑下来,刚一坐上吉普车,就被你们的士兵抓住了”。
接着父亲要刘维忠告诉这位少校:“你们的三八线防线,一夜之间完全被我军突破,我军已于4日攻占汉城。目前正向水原、利川、原州一线推进。你对目前战局有何感想”?
少校听说我军已攻占汉城,感到惊讶和沮丧。他说:“我没有想到贵军一夜之间,就渡过临津江,突破三八线防御,而且这么快就占领汉城。我们的统帅部原计划利用三八线的既设阵地和临津江、汉江天然屏障进行防御,阻止你们的前进,给你们以消耗后再举行反攻,再把你们赶回鸭绿江北岸,现在这个计划失败了”。
父亲问他:“你们下一步怎么办”?他说:“退守三七线”。“三七线守不住又怎么办”?“退守”釜山,再来一次仁川登陆”。
“如果釜山、大丘也守不住呢”?
少校低着头,弯下腰,两只手前后划动,做了一个游泳的姿势说:“那只好下海游泳去了”。
父亲说:“少校先生,我们共产党人看问题,从来从实际出发,战局倒不一定是少校先生预料的那样。可是你们象看不到自己的耳朵一样,永远也不会看到奔流的鸭绿江水”。
这位少校连连点头说:“对,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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