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日早晨,太阳从城区的建筑物背后缓缓升起,朦朦胧胧出现在东方的天空。寒冷的北风 ,从阵地上空吹过。敌人城墙上的碉堡被太阳光照得更加突出显眼,被我军指挥员的望远镜和炮兵观察镜尽收眼底,成了最佳射猎目标。我方阵地仅三十九军就有四万将士,数百门火炮和各种火器在敌阵前枕戈待旦,地面上却没有任何人的活动踪影。只有各级指挥所的电话铃声在不断地响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声音出现。敌方阵地依然是碉堡林立,各种火器直指城外的每一个可疑目标,士兵们躲在碉堡内窥视着城外的一切动向。城内依旧传出嘈杂喧闹的声音。除此之外,整个战地格外平静,而且静得令人心神不安,一点也看不出这里即将要展开一场数十万人参加的大战。
总攻时间定在上午10时。9时50分各级指挥员进行最后一次对表。
10整,总攻开始。数百门大炮开始进行炮火准备,射向各种目标。火力准备持续40分钟。敌方高大堡垒一个个被我军炮火摧毁,城墙上所有明显目标也遭到严重破坏。10时40分炮火延伸,直接瞄准火炮和坦克火炮,轻重机枪实施抵近射击,压制敌人火力点。父亲命令三连迅速跃出战壕,用爆破筒、炸药包,对敌铁丝网、地雷群和鹿砦实施连续爆破。爆破组的战士们不断遭受和平门桥头暗火力点的射击,伤亡很大。但前边倒下去,后边的又冲上去,终于在敌人的障碍中开出两条通路。父亲遂命令八连抬着两座芦苇桥冲向护城河。由于芦苇桥目标过大,刚进入敌障碍区,架桥人员已伤亡过半,随后架桥预备队冲上去,抬起芦苇桥继续冲向护城河边,也因人员伤亡过大,无法完成架桥任务。此时右翼三四九团的架桥分队,也因伤亡很大,架桥受阻。如果能在战前做好架桥和冰上通过同时实施的方案,部队的伤亡可能会小些。
此时父亲十分着急,即令团警卫连继续完成架桥任务。11时45分,我炮火近计划实施第二次火力急袭。已冲至护城河边的三四九团三连指导员高全顺,跳下护城河,发现河面结冰可以过人。他立即将此情况报告薛福礼团长。薛团长立即命令突击队通过结冰护城河,冲上城垣。高全顺同志率队冲过护城河时不幸中弹牺牲。但他首先发现冰上可以走人,为突破立了大功。
正当警卫连冲向河边实施架桥时,尖刀一连发现三四九团突击队通过河冰冲上城垣,该连立即跃出战壕,从护城河冰上通过,登上城垣。此时和平门敌暗火力点依然以火力向突击队射击,一连遭受伤亡,营长王秀法指挥一连,配合三四九团一连,消灭了和平门的暗火力点,连主力随之登上城墙,向和平门扩大突破口,配合和平门外进攻的坦克,两面夹击,占领和平门,为后续部队加入战斗打开通路。一营登城后,父亲随二连通过护城河登城,此时遭到敌人残存火力点射击,父亲的前面有一位战士倒下,后边也有人负伤。父亲登上城墙,指挥二连向第三监狱发展,扩大突破口。
此时张师长见一营正消灭和平门的敌人,为减少伤亡,命令三五0团二、三营从三四九团突破口加入战斗。团长袁正元得知一营已打开突破口,遂即指挥团主力从一营突破口加入战斗。命令作战参谋朱九忠指挥三辆坦克,摧毁敌人桥头防御工事,使敌来不及破坏和平门大桥,在一连策应下坦克从桥上通过,冲入城内策应一连完全攻占和平门。
一营攻占和平门完成突破后,随即配合从突破口进入战斗的二营夺取第三监狱。因城墙内纵深四百米以内的敌人防御工事和建筑物,大都被我军强大炮火摧毁,攻占第三监狱时未遇到敌人重大抵抗。随后父亲指挥二营,沿忠庙大街攻击前进。14时许,在自来水厂遇敌一个连兵力抵抗。副营长刘水指挥六连。穿插打洞,冲入院内,用爆破炸毁敌地堡,冲入厂房内,与敌激战一小时,守敌大部被歼,全部攻占自来水厂。自来水厂的部分水管被我军炮火击破,自来水从水管内高高喷出,流向街道。
五连一举夺取自来水厂北边的北洋火柴厂,消灭敌人一个排。六连乘胜向东进攻,一举攻占千佛寺,歼敌70余人。
此时,团长袁正元率团指挥所,沿忠庙大街前进,突遭一股散敌袭击,团参谋长李惠民同志不幸中弹牺牲。
父亲和二营营长王建明、教导员薛瑞云,指挥二营主力,在五连掩护下,通过铃铛中学敌人的火力封锁,打退敌人数次小规模反击,到达西马路,沿西门内大街,向鼓楼突进,以尽快打到金汤桥,实现“东西会师,拦腰斩断”的战役目标。
22时,二营四连进至北内大街和南内大街十字街时,遭到鼓楼及其四周地堡群火力严密封锁,四连进攻受阻。父亲当即指挥四连由瑞天里穿墙绕院,从侧后迂回逼近敌人,在火力掩护下,突击班连续炸毁敌五座地堡,经40分钟战斗全歼守敌,夺取敌人防御核心鼓楼,为后续梯队向东进攻扫清障碍,加快进攻速度。
23时,二营主力攻占小东门,向东北扩展战果,在青年会大楼遇敌抵抗。五连对大楼守敌实施重量爆破,炸开大楼东门,配合三五一团三营冲入大楼,逐屋消灭守敌,拂晓前攻占大楼。
随后三五0团向老城区东南猛插,5时许,敌一个连在三辆装甲车掩护下,沿罗斯福路向北运动,突然出现在三五0团二营和三五一团指挥所面前,我军隐蔽不及,伤亡一部。三五一团立即以警卫连和二连实施抗击。三五0团六连连长铁占山,立即带领8名战士,手执爆破筒,从另一方向迂回进攻,战士奋不顾身,扑向敌装甲车,用爆破筒将其炸毁,铁占山同志英勇牺牲。部队乘敌混乱,迅速出击,将敌大部歼灭。因为歼灭此敌,耽误了三五0团向金汤桥前进的时间,失去了会师金汤桥的宝贵时机。
拂晓时,父亲率一营沿罗斯福路向南,向原法租界区进攻。7时40分,一营和团警卫连进至耀华中学时,遭敌抵抗,父亲和营长王秀法,命令指导员张希周率警卫连在火力支援下,占领敌炮兵阵地,夺取各式大炮30余门,汽车十余辆。连长贾东成指挥一、三排,从西侧攻击校舍守敌,各班短兵相接,与敌展开逐屋争夺。经过激烈战斗,9时许,四百余敌人退守学校礼堂。在我军压力下,敌人缴枪投降。随后父亲组织一、三连和警卫连,在自身火力掩护下,逐屋消灭守敌。残敌2896人在我军强大进攻威慑之下,经过喊话,纷纷放下武器。
天津战役是三五0团第一次配属一个坦克排三辆坦克协同作战。指战员们十分高兴。坦克排突破和平门后,因步兵穿墙打洞沿小街小巷前进 ,加之步坦之间没有无线联系,只好各自为战。作为指挥员的父亲,压根就忘了坦克这码事。可见那时,各级指挥员多么缺乏合成作战的知识和经验。
战至15日15时,天津战役胜利结束。三五0团在老大哥三四九团的配合下,完成突破任务,攻占和平门,为二梯队加入纵深战斗,创造了有利条件。在纵深战斗中,快速猛插,割裂敌人防御体系,歼敌三千余人。因三五0团的历史资料丢失 ,攻津战斗中伤亡具体数已无法查清,伤亡四百多人的数字是父亲的回忆,实际数字可能要大于此数。团警卫连在纵深战斗中歼敌九百余人,荣获军授予的“战无不胜的铁军”锦旗;一营营长王秀法指挥灵活,完成和平门突破,在纵深战斗中斩获甚众,受到上级表扬。天津大战,是父亲一生参加的规模最大的战斗,给他留下了终身难忘的经验和教训,父亲也永远怀念在和平门突破中牺牲的战友们。他们的丰功伟绩,永远记载在步兵一一七师三五0团的史册中。
战后,牺牲的烈士们被集体埋葬在天津西面的杨柳青。他们从这里出发,又回到这里。永远地长眠在杨柳青。记得前些年苏州城市商报登过一篇报导,昆山的一位参加过解放天津战役的一一七师烈士的后代,经过多年寻找,最后在天津杨柳青找到了烈士墓,随后去杨柳青祭奠了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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