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父亲韩曙(59)

leo韩 发表于2016-02-23 17:15:02
也许是军人的职业习惯,打仗的时候父亲总是喜欢到前面去。到第一线观察敌方情况,看看第一线作战的干部和战士,或者直接参与组织进攻,更喜欢亲自端起枪向敌人射击。1943年夏天在攻打沭阳以北万匹据点时,父亲手持一支捷克式步枪,隐蔽在一间矮屋处,瞄准躲在炮楼里的敌人,互相对射。当父亲把五发子弹打完另装子弹准备出枪时,只见敌人炮楼枪眼的枪口已对准自己,父亲赶紧身子一闪,只听“叭”一声,一颗子弹正好打在他原来站的地方,正中他的胸部位置。“好险啊”。父亲用一根棍子挑着帽子慢慢升起晃动,引诱敌人射击,数着对方把五发子弹打完该换子弹时,抢先举枪瞄准敌人枪眼,当敌人向外伸出枪口的一刹那,父亲已经把子弹躲进敌人枪眼,从此这个家伙再也没有和父亲对射了。
万匹战斗对敌据点强攻不下,大家均觉得束手无策,父亲想用火攻。但敌人守在据点内又如何火攻呢?父亲突发奇想,用鸡。把煤油浇在鸡毛上,然后点着,把带火的鸡抛向据点,让鸡飞进据点,烧着据点里的房屋,迫敌投降。团长说:“可以试试”。父亲组织战士按上述方法试验。父亲亲自把“火鸡”抛向敌方,结果带火的鸡非但没有飞进敌人据点,反到落在附近的麦场,把麦垛烧着了,照得我方阵地一片通明,“火鸡”进攻失败了。
1947年东北我军夏季攻势开始,二纵以奔袭手段,抓住驻守怀德敌军王牌新一军九十团和一个地方团。以七个团实施攻坚。战斗是由红二十五军徐海东军长手下著名战将刘震司令员和六师师长张天云指挥。
张天云是一名优秀指挥员。1938年在六八七团任三营营长,在著名的町店战斗中,三营在他的指挥下打得很出色。因此他由营长直接升为六八七团团长。1939年初在高平赵庄整训时,每天早晨他都亲自到操场组织直属队出早操。围着操场跑步30分钟,他不让后边的人抄近路,在操场四个角架上迫击炮,谁也不许偷懒。接着是5分钟立姿据枪瞄准。他手掐着怀表,一秒钟也不能少。这两个课目都令机关干部难以支持,张师长也给父亲留下难忘的印象。
此次进攻怀德,张天云师长在考虑决心时沉着冷静,倾听别人意见,经过周密思考之后,他力排众议,决心从县的西南角实施主攻。此地段守敌为地方部队,战斗力较弱。地形处在敌我之间正是一个洼地,敌我双方的前沿到纵深都是由低向高,双方纵深均较暴露,但因为我方进攻出发地没有构筑工事,对进攻准备更为不利。因此有人主张把主要攻击方向选择在北面。张天云说:“由西向东进攻,虽然地形上看,我纵深比较暴露,但我由前沿到纵深逐渐升高,对敌人前沿和纵深也一目了然。而且也便于纵深梯次配备形成多层火力,压制敌人纵深,反而对我有利。进攻出发地虽然暴露,可能以在很短时间里用土工作业改造”。此方案深受刘震司令员的赞赏。实战证明这个决心是正确的。主攻部队顺利完成突破,纵深战斗发展也很顺利。战斗在5月16日18时55分开始,到17日10时大部敌人被歼,只有敌九十团团长项殿元指挥残敌四百余人,退守聚昌隆烧锅、关帝庙和天主教堂核心地域顽抗。为了实施有效进攻,减少不必要的伤亡,由副师长张竭诚在现地亲自组织最后攻击。
身为作战科长的父亲一天一夜都跟着首长忙碌着,在观察所观察部队的进展。看见曳光弹、照明弹、信号弹在夜空闪过,枪声、炮声、手榴弹爆炸声,还有进行联络的小喇叭声和战士们的喊叫声不断从战场传来。父亲心里好着急,真想跑到前边去,和第一梯队的战士们一道冲杀。父亲向张天云师长请求随张竭诚副师长进入纵深,组织最后强攻。张天云说:“你这个韩曙就是想到前边去。好吧,你去吧”。
张竭诚是一位老参谋工作者,他的指挥特点是周密细致,习惯于亲临一线指挥。抗美援朝第四次战役时,他任志愿军一一七师师长,父亲是他的助手任副师长。当师主力顺利完成穿插任务,在横城以北的鹤谷里地区切断美二师九团和韩八师退路,美韩军五千余人陷入我军包围中。关键时刻他要付留在师指挥所,协调全师行动,保持上下联络,他亲自到第一线指挥两个团,经过一天冲杀,全歼被围之敌,一一七师生俘敌人两千多,其中俘虏美军八百多人,是在朝鲜战场上一个师在一次战斗中歼敌最多的,这次战斗被列为穿插战的典型战例。
为了歼灭最后退守在以关帝庙为核心顽抗之敌,张副师长抽调第一梯队十六、十七团和友邻部队,经过简短而周密的准备,在师山炮直接火力支援下,各尖刀连爆破成功,发起冲击,突入敌人核心防守地域,战斗进展极为顺利。
父亲为掌握战斗进展情况,搞好战斗总结,现地收集第一手资料,紧随十六团尖刀九连董昌亭连长,进入敌九十团团指挥所所在的关帝庙。只见美式山炮、美国汽车歪七扭八停在院内,美国洋马、洋骡子神色恐慌地望着它们未来的主人。成群结队的敌军官兵,高举双手,被我师战士押往集中地。父亲顾不得这些,赶快在一排平房内挨间搜寻,在一间平房的地上,看见一个像军官模样的家伙,躺在一块木板上,他的身上和地下都流着血,人已死亡。父亲在这人身上翻出一张符号,上面写着:九十团团长。上校项殿元。后来找来了一位敌人军官,确认此人就是项殿元。项殿元是敌新一军中优秀年轻的指挥官。他很自信,曾吹牛怀德“固若金汤”。他向他的上司表示要死守到底。杜聿明也来电鼓励其坚决固守,消灭共军,“以雪城子街失败之耻辱”。但在二纵强大而犀利的进攻之下,不到24小时就城破人亡,项殿元也不成功,则成仁到了底了。
随后,父亲随张竭诚副师长,李少元主任巡视战场,大家都为这次胜利感到特别高兴。李少元主任指着战士们排放整齐的美国山炮风趣地说:“看这山炮、迫击炮、轻重机关枪、卡宾枪、大洋马、大洋骡子、汽车,清一色的美国货。美国人是后台大老板。蒋介石是一个合格的运输大队长。我们还要感谢这伙混蛋给我们免费送世界一流的装备”。
他们走到一辆美国中卡前边,这是六师第一次缴获美国车。父亲走近车旁,站好姿势,请李主任给照了一张相。这张相片被收在《一一七师师史》的画页中。也被放大陈列在师的荣誉室,成了宝贵的历史资料。
18日我纵队在怀德以南大黑林子地区,在运动中歼灭了向怀德增援之七十一军八十八师大部,九十一师一部。在围歼残敌之际,四师师长陈金玉、五师师长钟伟和六师师长张天云,在高家油坊附近公路边的一个小村庄不期而遇。三位师长都为这次战斗的胜利感到十分高兴,互相谈论着这次战斗的感受。父亲为了首长们的安全,命令师骑兵连在东边的小山头上,放了一个班的观察哨。这个班一到山头,发现山的东边有大批敌人,向西运动。哨兵立即向父亲报告了这一情况,父亲当即报告三位师长。张天云果断地命令:“韩曙你带师骑兵连和四师骑兵连,立即出击。张师长一个月前才从四师师长调任六师师长,所以他未经商量就果断下了这个决心。
三位师长立即飞身上马,带着随从人员,寻找各自的部队去了。父亲向两位连长下达了简短的命令:“要集中兵力,互相靠拢,骑马冲击,尽可能不要下马,如敌退守村庄,则包围监视,等待步兵歼敌”。随后两个连乘马,一字展开,舞着马刀,喊着杀声从山头冲向敌阵。父亲的白龙驹来精神了,它奋起四蹄,拼命冲在前边,一位班长为了父亲的安全,用他的战马几次把父亲的白龙驹挡在他的后面。父亲也几次用力把白龙驹拉回头,它仍挣扎着要往前冲。敌人在我军骑兵的冲击下,顿时乱作一团,有的被刀砍倒,有的跪地举手投降。大部敌人在混乱中,退守高家油坊(父亲记不清是高家窝棚还是高家油坊,我查了一下地图,公路边上只有高家油坊),骑兵连只好下马监视敌人,随后十八团赶到将此敌歼灭。在红军西征、淮上反顽斗争,父亲所在部队曾经受过敌人骑兵之苦,这次出击使父亲在实战中体会到骑兵在丘陵开阔地的威力。
随后二纵队在兄弟部队配合下,攻占公主岭,切断中长路,接着乘胜南下,包围昌图守敌,于6月1日夜,对昌图守敌发起总攻,战斗进展极为顺利。此时因看地形时张天云师长负伤,由副师长张竭诚和政委石瑛指挥这次战斗。当一梯队突破城垣向纵深发展时,父亲悄悄地对参谋高继尧打了个招呼,带着警卫员于长清顺着突破口进入城区,在夜暗中摸着前进,只听见联络的喇叭声和战士们的吼叫声。父亲和于长清顺着一条小巷子往前寻找部队,走了很远,不见自己的部队,也没有碰到敌人,只听枪声和喇叭声不时在四周响起。
父亲低声对小于说:“我们已经到了敌的心脏里了,把枪和手榴弹准备好,不要说话”。他俩悄悄地躲在一个小院的角落里。过了一会儿,听见有一小队人从旁边吹着喇叭经过,他俩才跟着他们向前,与十八团蔡永团长相遇。从这次行动中父亲体会到,在城市战斗中,尽管敌人防守十分严密,但多是在城廓、主要街道和高大建筑,一般矮小居民区,小街小巷是没什么防守的,便于我军穿插分割。
战斗结束后,父亲向师首长讲述了他的亲身体会,虽然经验引起他们的重视,但行动却受到石瑛政委的批评:“你这个韩曙乱弹琴。你为什么老是想跑到前面去?你是作战科长,处在战斗中离开司令部,离开你的岗位,一个人乱跑”。
父亲半开玩笑地笑着回答:”你们还是把我放到团里营里去吧,我愿意到前边直接指挥冲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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