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苏北大地秋高气爽,风和日暖。农民们正在忙着秋收秋种,迎接抗战胜利后的第一个和平安宁的冬天,准备过一个没有战争硝烟的太平年。
新二团在六塘河畔大东庄,整队集合。团政委吴书同志作了简单的讲话。他说:“同志们,从今天起,我们就要担当起野战军的光荣任务,实施战略机动,向上级指定的目标前进。父亲号召全营指战员,以饱满的革命热情,坚定革命热情,坚定革命意志,响应党的号召,坚决执行上级命令,圆满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战略任务,打到外线去,消灭最后一个敌人”。
部队出发了,沿着淮沭公路,经钱集、胡集、官路口向沭阳开进。沿途群众在道路两侧夹道欢送,有的送茶水,有的送鸡蛋,有的送煎饼,千叮咛万嘱咐:“一路走好,多打胜仗”。战士们含着热泪,向亲人挥手告别。
过去这一线都是日本鬼子和汉奸武装安设据点控制的交通要道。独立四团的健儿们,在这一线和敌人厮杀过。现在,当年鬼子扫荡时的枪炮声听不到了,安设的据点平毁了,插在炮楼上的膏药旗没有了。过去我们在这里多是夜间活动,今天则是浩浩荡荡的大队在公路上行进。但父亲的脑海里仍然回荡着以前和敌人作战的每一个场面,仿佛能听到隆隆的枪炮声和战士们的厮杀声。
当天晚上部队在沭阳城里宿营。沭阳啊,沭阳,四年多的时间,父亲围着你这座古老的城市,东西南北不知转了多少个圈子。为了对付住在这里的日本鬼子,不知花了多少心血。今天日本鬼子被赶走了,你重新回到人民的手中,但你已被日本鬼子和汉奸走狗糟蹋的不成样子。城内墙倒屋塌,街道破烂不堪。没有商业,也没有工业,人口稀少,真是满目凄凉。只有刚从农村进入沭阳县的党政机关工作人员,正为新四军三师北上忙碌着各项支前工作,保证部队吃好住好,还要带上必要的补充物资。
第二天部队从沭阳出发,经过庙头到达阴平一带宿营。阴平是潼沭海根据地的中心,也是三支队的老家。父亲从1941年11月起,就在这支部队工作。沭阳以北西起马陵山西的骆马湖,东到房山脚下的青伊湖,几乎所有村庄、道路、河流都留下了父亲的脚印。父亲在这块土地上曾参加过扎埠战斗,消灭敌人百余名,其中打死鬼子50余名。还参加了夜袭颜集战斗、高流突围、大桑庄战斗、桑墟大摆臭狗阵逼退“张三中”,强攻万匹等战斗。父亲也曾患重病于骆马湖畔,脱险于马陵山中的花听山村。父亲在这块土地上初步学会了打仗,增长了知识,积累了经验。结识了朋友,留下难忘的回忆,也留下了终身的遗憾。此时此刻,父亲就要离开这块熟悉的土地,向远方而去,心中难以平静。父亲希望能有一天回到这块土地上去看看。但是这个愿望最终没能实现。
第三天黄昏,部队从阴平附近出发,晚上十时左右,在徐塘、洪庄间通过陇海铁路,向临沂前进。可恨的是,以前铁路被日本人控制并实行严密封锁,我军不得不在夜幕掩护下,偷偷摸摸,紧紧张张地通过铁路封锁线。现在日本鬼子完蛋了,他和汪精卫的汉奸武装,变成了蒋介石对付我军的工具,依然控制着铁路交通线,阻止我军机动。
第四天,独立旅进至鲁南临沂。部队在临沂休息两天,旅长兼政委吴信泉向营以上干部传达了陈毅军长传达“七大”精神的讲话,明确了新四军三师(含独立旅)第一步行动目标是冀东地区。要求部队不怕疲劳,连续行军,以最快速度尽早到达冀东。
这时虽然上级明确任务是到冀东,但父亲和尹志云教导员心中都已有数,最终目的地是东北。父亲说:“老尹,这回真的要“打回老家”了”。尹教导员说:“部队从淮海出发之前我就有此感觉”。
“东北可是个好地方。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父亲对他边说边唱,两人不由哈哈大笑。
“苏联红军已经解放东北,可能是急等我们去接管东北哩”。尹志云很有把握地这样说。
父亲说:“说不定蒋介石这个时候也要“打回老家去”,和我们争抢这块富饶的黑土地哩”。
“这完全有可能”。尹志云说。
部队过了铁路,到了临沂,干部战士思想已经开始波动,有多种猜测。有说去青岛,有说去北平、天津,也有说可能要到很远的东北。已有个别战士开小差了。针对这种情况,父亲和营的几位领导分别到各连,深入到战士中了解思想情况,动员干部、党员起模范作用,坚定革命立场,为了革命,上级叫到哪里就到哪里,不当孬种,不当逃兵。不做对不起家乡父老和亲人的事。要求连排各级干部加强查岗查哨,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在连续行军中保证战士吃好吃饱,睡好走好。帮助生病战士及时进行治疗,宿营后一定要督促战士烫好脚,要给打脚泡的同志挑泡治疗,尽可能减少非战斗减员,杜绝逃亡。在行军途中排连之间组织拉拉队,互拉唱歌,组织人讲故事说笑话,活跃部队情绪,减少疲劳。
从临沂出发,部队日行程增加到八十里以上。几乎是一天一个县城。途经沂蒙山区的垛庄、蒙阴、新泰、莱芜、口镇、文祖、在枣园附近夜间越过仍然被日伪军控制的胶济铁路向河北进发。有谁能料想到,两年半以后,就在这古老的齐鲁大地上,在这七十二崮的险峰峻岭之中,我华东解放军进行了莱芜战役,把五万蒋介石的“弟兄”如像赶猪一样,一下装进了“口袋”。消灭得干干净净。气得蒋介石直骂娘:“就是五万头猪,也不能一下就杀光嘛,何况是拿枪的人”。然后又经济阳、临邑,在杂技之乡吴桥附近跨过津浦铁路。此时当地政府正动员成千上万的民工彻底破坏津浦铁路,铁路枕木都抬走了。车站桥梁拆的拆,炸的炸,只剩下一条躺卧在地上的路基。很显然这是对付国民党军队的,不让蒋介石从津浦铁路运兵北上,确保我根据地的安全。虽然这里听不到枪声炮声,但呈现一片战争景象,是在为可能发生的新的战争作准备。
此时蒋介石正在美国人的帮助之下,用美国的舰船,抢先从香港九龙、越南海运十三军和五十二军,在秦皇岛登陆,准备向东北进犯。中央电令三师加快行进速度,争取先敌赶到山海关,配合收复山海关的部队,在山海关锦州沿线控制要点,阻止敌人进入东北。
此时蒋介石不从日本人手中收回百年失地香港,以雪国耻,反而从香港九龙运兵北上,企图从八路军的手中夺取解放的土地。很显然他是下决心要和八路军新四军大打。什么“双十协定”,那只不过是蒋介石欺骗人民的把戏。
部队进入冀中,日行程增加到百里左右,每天都是天不亮出发,天黑点灯才宿营,两头不见太阳,挑着星星月亮行进。真是风雨无阻,披星戴月。经献县、河间、任丘、雄县、11月5日已到达霸县。接着在北平、天津之间的廊坊附近,夜间跨越蒋介石军队控制的平津铁路。在香河附近已能听到美国和蒋介石部队在公路上行动发出的沉重的载重卡车声音,笼罩着浓浓的战争气氛。此时虽然上级仍没有公开宣布部队到东北去,但干部战士都在议论“部队要出山海关,到东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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