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在崎岖的山路上翻越中条山快要攀登到山顶时,在路边大休息。此时,徐海东旅长手提着一根马鞭,缓步从队伍中间通过。参谋、警卫员和马夫牵着马,跟随其后。干部战士都熟悉自己的首长,热爱自己的首长。因为道路很窄,大家赶忙站在路边,把路让开,让徐海东旅长通过。徐海东旅长和红军时代一样,经过战士的面前时,频频挥手点头,以微笑的目光,向同志们表示谢意。徐海东旅长在红军时代率领红二十五军,后来改为红十五军团,东进西讨,南征北战,曾无数次地从部队中间通过,可这次的通过是最后一次。因为徐海东旅长身体不好,不得不和他的战友们告别,赴延安休息养病。
二十二年之后,1960年春节,父亲陪同当时在高等军事学院任院务部副部长的高林同志(高林同志是鄂豫皖随徐海东同志出来的老红军,也是父亲的战友)一同前往北京城内徐海东大将的住所,看望这位敬爱的老首长。徐海东同志的夫人周赤萍同志接待了他们,并把他们引进大将住的房间,看望多年不见的老首长。
大将认得高林同志。高林同志对大将说:“我们今天来给老首长拜年来了,祝愿首长健康长寿。这位是韩曙同志,是红军东征时参加红军的,曾在七十三师和六八七团当过宣传队员,当过青年干事。战争时一直在三十九军工作。抗美援朝时当过一一七师的师长,现在在高等军事学院作战役教员”。尽管在内战时期和抗战初期,父亲是大将属下的一位小战士,大将是不可能认识父亲的。但大将听了高林同志的介绍之后很高兴地向父亲招招手,说:“好,很好。过去是红小鬼,现在在高院当教员,教高级干部,这很好”。为了不打扰老首长的休息,高林同志和父亲问候了老首长之后很快就告辞了。从此后,直到徐海东大将去世,父亲再也没有见过徐海东同志。
六八七团进抵垣曲之后,立即组织船只,从黄河南岸把发给八路军的武器、服装和军饷运到黄河北岸。虽然国民党政府所发的物资,按照八路军的实际所需少得可怜,但一个团搬运这些东西,还是很费力的。为了不使这点可贵的物资受损失,团首长很快把所领到的东西发给部队,战士们背轻机枪和子弹以及服装,干部背服装和银元,营团干部的马匹都驮服装。要求所有干部战士一定要对所分给的物资绝对负责,不得丢失和损坏,回到高平一定要如数上缴,否则要受纪律制裁。父亲负责背了五套夏季军装。
六八七团在垣曲只住了五天。垣曲县城距黄河边还有好几里路。有一天,父亲随搬运物资的部队来到黄河边。五月的黄河,正处于低水位,水面不宽,水流也没有刚出龙门时在芝川河段那样湍急奔腾,但流水深深地陷在一条峽谷中。隔河相望,南岸有汽车来往行驶,汽车通过时,车的后面掀起一股拖得很长的黄土灰尘向空中飘扬。这些汽车正在把发给国民党军队和八路军的物资运抵黄河南岸。
垣曲是华北唯一通向大后方的通道,留在中条山地区的国民党军队的供应都是从这里运过黄河的。这次六八七团来垣曲搬运国民党政府发给八路军的物资,不仅少得可怜,而且也是唯一的一次。指战员们看到国民党军队的大量物资堆积在这里,比发给八路军的又好又多,非常气愤。他们说:“国民党军队从芦沟桥畔,退到黄河以南,没有打过一个像样的好仗,但他们的武器装备比我们好,比我们多,服装保障供给,军饷也发的多。而我们八路军,坚持敌后抗战,打了很多好仗,牵制了大批侵华日军,部队日益壮大,反而在装备、军饷上得不到必要的及时的补充。这次发了这么一点点东西,解决不了多少问题。蒋委员长也太偏心眼了”。
团政委吴信泉向大家解释说:“蒋介石就是偏心眼。他历来只把他的嫡系中央军当成他的宠儿,对别的军队则另眼看待,当然更不会把我们八路军放在眼里。如果他再不给八路军发点东西,就要失去人心了。虽然这次我们团为八路军领取的东西不多,但总算是发了一点。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把这点东西安全地全部运回去”。
在垣曲小住期间,团宣传队抓紧机会进行宣传。在此之前,垣曲群众只见过从前方撤下来的国民党军队,人们还没有见过大批的八路军。当老百姓听说是参加过平型关大战和粉碎敌人“九路围攻”的八路军,而且又是前年东征山西的红军主力时,非常高兴,竖起大拇指称赞:“八路军是好样的”。团宣传队在垣曲县城举行了演出,县城里的各界群众踊跃前来观看演出。都说演得好。部队住在垣曲,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帮助房东担水扫院。人们齐声称赞:“八路军是真正的抗日军队,比国民党的军队好得多,是天壤之别。不少青年人在我们影响之下,踊跃参军。有两个青年知识分子直接参加了宣传队,其中就有申文枢同志,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他一直在红军团——现在的三十九集团军一一五师三四三团工作。
1939年6月间,六八七团从垣曲搬运物资归来,仍然回住高平城东赵庄进行休整。为了开展文体活动,在操场上安装了一对非常简易的篮球架。每天晚饭后,团机关喜欢打篮球的干部战士要在这争着参加篮球赛。因为人多,大家只好轮流上场,每十个球为一场,输的一方下场。父亲是一个小小篮球迷,虽然球技不高,但总想上场。
团政委吴信泉是一个出了名的球迷,几乎每天必到。只要他上了场,必是“一贯到底”,即便是他的球队输了,他也不愿下场。吴信泉在场上,只要他得到球,就低着头,猫着腰,从后场快速运球到前场,直到把球投向篮框。谁要是阻挡或抢断他手中的球,必定撞你个人仰马翻,是出了名的“坦克车”。干部战士都了解他那好胜争强的性格,他又是团首长,人们总是让他三分。
没几天,朱总司令来到六八七团检查指导工作,在团里住了几天。朱总司令也喜欢打篮球。每天晚饭后由团政委吴信泉陪同,进入球场。此时第一拨正在赛球,吴信泉要大家停下来,每队下来一人,他和总司令上场,各在一个队。总司令和霭可敬,面带微笑,以稳健的步履上了场,同大家争球抢球,没有一点总司令的架子。干部战士能有机会同总司令一起打球,感到十分荣幸和高兴,让总司令投篮。这时即使是对方球员,也不去逼抢总司令手中的球,怕把总司令撞倒了。只有“坦克车”吴信泉,依然猛打猛冲,结果他把总司令撞倒了。场上的球员和场外的观众都吓坏了,但也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吴信泉感到不太好意思,他赶快把总司令扶起来,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朱总司令笑了笑说:“没有关系。球场好似战场,你在战场猛打猛冲,是员猛将,把这种作风带到球场上来是对的嘛”。总司令一边说着,又和同志们继续打球。吴信泉这辆出了名的“坦克车”,再也不敢在总司令面前横冲直撞了。
第一天,父亲迟到了一会儿,没有赶上第一拨,没有能和总司令同场打球,只好在场外看热闹。父亲为失去同总司令同场打球的机会,感到十分遗憾。
第二天晚饭后,父亲早早地跑到篮球场,好不容易挤上了场,和总司令同场打球又是一个队的队友,感到十分荣幸和高兴。在场上年纪最大的是总司令,年纪最小的是父亲。父亲因为个头小,球技又不高,很难得到一个球。不过父亲还是积极抢球,一旦抢到球,父亲总是把球传给总司令,让总司令投篮。但总司令把父亲传给他的球又传给父亲,示意要父亲投篮。父亲把球再传给总司令,让他投篮。其他同志也是这样,把抢到的球传给离篮最近的总司令。
(注:伍瑞卿同志和韩明曾同志回忆是在长治西大营和朱总司令打球,父亲记得是高平赵庄。时间地点可能有误,但打球的事实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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