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谷亭,我往东跑了里多路。由于一天没吃东西,加上过度紧张,实在支持不住,就伏在附近豆地里的个坟头前休息过了十多分钟,便听到杀害魏定远等几位同志的枪声。
我扒在坟头前,只见手电筒乱照,估计是在找人等了一会,四处无动静了,就离开豆地跑到谷亭东的小王庄。
这年雨水比较大,我顺着小王庄前的大堤往东走,走着走着,碰上两个土匪盘问,我当时只穿着只鞋(另一只逃跑时掉了),一件破汗衫,一件破军装裤子他们在我身上搜了遍没搜到什么东西,就问:“你的枪呢?”我说:“没有枪” 他们又说:“你不是手枪队的吗?”我说:“不是,是扛大枪的。”两个土匪看我没有油水,就把我放了。
我继续走了一段,连饿加渴,有点头昏,只好走到湖边,捧了几捧浑浊的湖水喝下去定了定神,这时自己才感到有点为难,下一步往哪里去? 经反复考虑,认为在单县张寨一带还比较熟,于是决定绕丰县去单县。
这天夜里,我先摸到丰北的邱庄。庄前有条河,河上有一座桥,我走到桥头前看,有两个岗哨我怕被他们抓住,就绕到一边,偷偷地渡过河去,便到了阂王庄梁乃学的家。梁乃学是我们的侦察班长,他父亲我认识,我敲开门后,梁大爷把我接到家中。
这时天色已明。梁大爷见我象个打败仗的兵样很惊奇,为了安全起见,我撒谎说:“晚上执行任务碰上了土匪,衣服被扒光了。”停了一会,他给我找了一件棉袄,找了一双鞋因鞋过大,我要了一只。
在梁大爷家喝了碗高粱面粥,穿着一只大一只小的鞋,辞别梁大爷往单县赶走到十字河,累的实在走不动了,就在河堤上休息了一会。
谁知往地上一躺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太阳已平西了,急忙起来到群众家里要了点吃的,继续赶路。
到了后半夜,赶到单县后王岗宋之品家。宋之品给我弄了点吃的,我就休息了。第二天又在他家睡了一天。
到第三天,也就是阴历的八月十三日上午,为了打听谷亭方面的情况,我到侯楼找到了张敏之。当时,张敏之是区动委会主任,带着个基干队住在侯楼张敏之招待我吃了午饭,吃饭中间他还开玩笑说:“你从前线来,辛苦了,我们要慰劳慰劳你。”
吃过饭,他给了我一双鞋和几元钱,我又回到了宋之品家。
在我离开侯楼的当天,张敏之从谷亭回来的人口中得知我是因肃托逃跑的消息后,决定抓我送往谷亭。
到了半下午,他派人去王岗侦察我的情况,我有所觉察,于是,我决定先不回谷亭,暂时离开王岗去泰西。
拿定主意后,我从墙上撕了张纸给白子明(白学光)写了封信,大体内容是:“一‘肃托’这样下去,对革命是次大破坏,利用逼供讯搞的口供是靠不住的;二 ,我认为被打成‘托匪’的同志,大都是好同志,除魏定远我不了解外,孙立炎刘葆琴刘庆余等我是了解的,他们都是好同志;三 ,咱们(指白学光)是同学,别人不了解,你是了解的,我怎么是‘托匪’呢?我逃走,决不是脱党,待问题搞清楚后我还要回来的。”我把信交给宋之品,让他转给张子敬,再由张子敬转交白子明。当时估计,张敏之他们来抓我,也得到黎明时分休息会还来得及,所以,写好信又和宋之品说了一会话,就休息了。
一觉醒来,开门到外边看了看,天还早因这一时期土匪很多,路上乱,万被土匪抓住也麻烦,不如再睡一会,等天亮时再走。因而又回到屋里,门也没顶。谁知我刚睡到床上,张敏之派的人就到了,带队的是王化金、张昌扬,总共十几个人他们围住我住的屋,王化金就敲门喊:“之品在家吗?”宋之品回答:“在家。”他们又问:金波住这里吗?”之品说:“住这里。”说着他们就推开门进到屋里。王化金说:“金波在哪里?”我答:“在这里。”王说:“张主任请你去谈谈。”我说:“天明再途吧。”化金说:“白天没时间,张主任要你今晚一定去。”我见王化金、张昌扬各带支短枪,其他人端长枪对着我,看来是摆不脱了,只好整理东西,跟他们去了。
路上,他们怕我跑掉,把我夹在中间,头前两个战士领路,随后是王化金和我,张昌扬和几个战士在后。
我想,一旦让他们送回谷亭,恐怕王须仁连审也不审就把我枪毙了,于是,我要麻痹他们,一边走边和他们闲啦。
走了一段,战士把枪上了肩。到三座楼,我对王化金说:“我到袁庙去趟。 ”他说:“到袁庙干啥?”我说:“到王化璋那里有点事。”他说:“你不能去!"我说:“不去就算了。”我仍装着无事一样往前走心想,这时如不跑,过了朱集就到侯楼了,到那里就跑不掉了,要跑只有在这里。我走着走着,将身上的东西猛一抖,丢到一边,然后说了声:“我去!”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王化金上前抓我,并骂道:“小舅子,你往哪跑!”一把没抓住,我拼命向袁庙跑去,王化金边追边喊:“你再跑,我们就开枪打死你!”说着就用两支短枪标着我打。
阴历八月十四日的晚上,月亮高照,夜间和白天一样,看得十分清楚,我怕他们打着,就跑曲线,左窜右拐地往前冲。心想:只要打不死,就有伸冤的机会,打死就算了。脚下的泥土被枪子打得卜卜直冒烟,裤子上被打了几个窟窿当经过一片刚割过的豆地时,一只脚跳到小坑里,摔到在地,追捕的战士扑上来,我咬牙往前一跃,跃出一丈多远,他们没按住,我起来又跑。跑过豆地,就是袁庙的场,场里垛着十几垛庄稼我往场里跑,追我的战士就喊: 截住啊,截住!”看场的人听到喊声和枪声都起来了,但他们没有正面截我,当我冲到场里时,他们都溜到一边去了,我从这个垛影躲到那个垛影,然后又跑到紧靠场边的东大沟里,顺着沟往东南跑去,王化金带着人顺着沟沿追赶。
我紧跑了一阵,在沟西沿有一个豁口,顺着豁口爬上去,爬到附近棵树阴影中的片坟地里躲起来,逮捕我的人顺着沟往东南追去,待他们全部过去后,我休息了一下,看看没什么动静,就往西南走。走到大沙河,停下来休息了一下,定了定神,决定经泰西去山东分局,那里有我很多同学,从山东分局再去渤支找景晓村(在学校我们是一个支部的)。主意拿定后,我先往西北走一段,然后又往东北走,绕过侯楼一带,到了夜里三点多钟到了辛羊庙。
八月十五,辛羊庙正逢集,做生意的人已经开张了,我急忙买点东西充饥后,就往北赶,走到终兴集南边,有个看地瓜的草庵子无人住,我就躲到里面睡了一觉,然后继续往北赶,当天夜里住到肖云寺,到第三天赶到了济宁。因一只脚受过伤,穿不住鞋,这次逃跑时鞋又掉了一只,为了不使人怀疑,一路上用白毛巾条缠着几个脚趾头,装成磨破的样子。到济宁后,我用张敏之给我的钱买了一双鞋穿上,又继续往北赶。
从济宁出发,到阎村店,过大坟河到了泰西,到泰西后又被我们抗日自卫团的人抓去,送到区里,区长李克农和我交谈后,知道是自己的同志,还招待了我,他又往北送了我一段,给我介绍了去长清的路线,我按他指定的路线,经肥城到了长清七区,回到了我的家乡,在家休息了几天,打听去渤支的路线。一些老同学告诉我去渤支的路已被日军封锁,动员我在当地工作,鉴于当时的形势,我就留在区动委会工作,后又到区公所工作。
在长清七区工作段后,我想打听一下湖西“肃托”的情况,就给丰县的一位老同志和单县的张子敬分别写了信不久,张子敬回了信,信的大体内容是:我们合伙做的生意赔了大本,总起来说王须仁干了坏事,白子明做了尾巴,我们这些人成了狱中的岳飞,现在我们的生意又开始整理,重新开张了,请你回来吧。
我接到张子敬的信,决定回湖西。目的是:一看看湖西的形势到底如何;二将湖西的一段工作写个证明,然后回长清长期工作。一九四〇年的四月份,我从长清七区到了湖西的张寨找到了张子敬,张子敬给我谈了罗荣桓处理“肃托”的经过,和湖西的革命形势,随后领我见了李贞乾和潘复生同志,两位领导见了我问长问短,十分热情,并说:“肃托中你受了迫害,我们向你道歉”当我提出回长清时,他们坚决挽留,在他们的感召下,我将在长清工作的情况介绍到湖西地委,地委领导安排我负责地委警卫大队的工作。从此,我又奔弛在湖西的战场上。(黄汝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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