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回忆录:妻儿总算获准探望

Admin 发表于2016-02-29 00:05:21
  1972年8月的一天,刘馨和女儿克美来探望我,这是第一次允许家属来看我,是经总参谋部领导批准的,我们在总参招待所见了面。
  那一天,北京的天气非常炎热干燥,天色灰蒙蒙的,空气中扬满了灰尘,令人呼吸有些困难。我自1968年被关进监狱,第一次来到北京大街上。大街两旁的商店门前冷冷清清,马路上的行人也比过去少多了,还不时可以看到墙上贴满大字报,显得十分脏乱。
  我被管理人员带进了一个会客室。刘馨和克美已在那里等我。5年了,相隔千里,音信全无,忽然见面,恍若梦中。克美长大了,她是抗美援朝时的1952年出生的,为了祝愿抗美援朝的胜利,故取名克美。我1968年年初离开家时,她还是一个孩子。想不到一别5年,今天才在这里见面。当年的女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她很克制地含着眼泪,叫一声爸爸,双手紧紧地拉着我的胳膊,轻轻地哽咽着。
  刘馨不住地抹着眼泪,她显得异常的憔悴和消瘦。我当时还不知道我被送到北京关押后,紧接着刘馨也被造反派关进了牛棚,失去了自由,接受没完没了的批斗,后被送到萧山农场劳动,直到林彪爆炸后才回的家。其间,5个年纪尚小的孩子过着非人的生活,遭受种种磨难,在此实在难以言尽。
  此时此刻,我们都很想知道对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特别想知道5个孩子的近况。刘馨只说还好,什么也没有说。本来性格开朗的刘馨此时变得沉默寡言。可想而知,这些年来对她心灵造成多大的创伤。看得出她的心情十分沉重和忧虑。克美轻轻地告诉我:"妈妈在家里天天哭,把眼睛也哭坏了,走路也看不清了。"我想安慰她几句,但话到喉咙又哽住了。我心里明白,在这种情景下,谁也不愿再去刺痛对方已经饱受摧残的心。我们默默地坐着。能见面,这已经是我们多年来最大的愿望了。
  当时我的身体已经很差。全身浮肿,转氨酶指标很高,肝脏肿大,长期失眠,不想吃东西,放风时在走廊里散步的力气也没有。几乎整日躺在床上,完全成了一个病号。但监管的干部根本不当一回事。允许我躺在床上休息,就算是最大的照顾了。
  刘馨看我浮肿得这么严重,连路都走不动了,回到住地后,立即向中央写信反映。经周总理批准,我住进了北京军区总医院。住在战士病房,开始接受检查和治疗,身体才开始慢慢恢复过来。否则,我可能病倒在监狱里,再也走不出来了。
  在住院期间,我认识了两名警卫战士,姓名我已记不清了。一名是山东人。一次他乘周围无人时对我说:"我知道你是山东人,我也是山东人。你来后,我们党支部专门开了一个会,要我们和你划清界线,站稳立场。指导员还特别警告我,要我注意不要和你拉老乡关系。"他还说,指导员这个人很粗暴,思想很左。我也几次见到过这位指导员,瘦矮个,走起路来身子左右摇晃着,在战士和病员面前显得不可一世的样子。这位战士还叫我千万不要和指导员顶牛,他一不高兴就要打人。
  后来我了解到,这位战士是军区警备师一团一营一连战士,入伍已3年。特点是吃苦耐劳、聪明能干、个性耿直,有时还要顶撞领导。他养猪、种菜、烧饭、站岗、训练样样都干得很出色,年年受表彰。就是提干提不起来,他感到很委屈,想不通。
  还有一名战士是安徽人。他负责给重病号送饭,搞卫生。他做事认真细致,很少说话,整天默默地工作着。他看到我身体很虚弱,问我想吃点什么。我知道病人可以吃什么等级的伙食不是战士能定的。我说谢谢了。但当他给重病号送流质时,也送给我一碗牛奶。食堂里烧饺子时,就送给我一碗饺子。在那个感情冷漠的年代,这两位正直善良的战士对我的热心照顾,使我在精神上感到一种难得的安慰和温暖。
  我恢复工作后,几次打听这两名战士的下落,但都不知道他俩现在何处。我内心一直感谢这两名可爱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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