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晚上,通常情况下,主席也参加在住地举办的舞会。江青也来,她各种舞都跳得很好,在舞场上她是当然的舞星。主席跳舞很随意,只是跟着舞伴随着曲子走步。他总是到得最迟,离开最早。主席的办公时间在晚上,每天有很多重大事情等他处理。
主席没有什么闲暇和个人爱好,听京戏是他最大的乐趣和精神享受了。当时所有京剧名家的唱片,他这里都有。主席爱听京戏,吃饭时,我们就放上两段,还可以让他的脑子放松一下。主席极少观看京剧名家演出,生怕打扰别人。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搞了一些唱片,平时没有工夫听,也就是吃饭时听上几段。主席有一个特点,干什么都很投入,听戏也一样,高兴时还跟着唱片哼上一段,有板有眼的,唱得真不错。主席最爱听老生戏。尤其是言、马、谭、高老生四大派的戏,他是常听不厌。如言菊朋的《卧龙吊孝》,马连良的《借东风》,谭富英的《失街亭》、《空城计》、《斩马谡》,高庆奎的《逍遥津》,他都能一字不落地背出来。
主席在北京几乎不看戏,来杭州期间在杭州饭店小礼堂看过几次戏。看过小七龄童的《追韩信》。在看宋宝罗的《朱耷卖画》时,宋宝罗一边唱,一边画大公鸡,一段唱毕,一只大公鸡也画好了,当场送给主席。主席还看过越剧和婺剧的《双下山》、《吕洞宾戏牡丹》。主席还说,这两个剧种都不错,应当好好提高和发扬。婺剧本来是金华地区的小剧种,没有什么影响。1962年进京参加了全国地方戏会演,还得了奖,从此名声大振。
主席知道我也喜欢京戏。一次在从杭州去江西的火车上,我陪主席吃饭,放京戏唱片,是筱爱茹的《辕门斩子》和《二进宫》,主席很爱听她的老生戏。主席问我,你熟悉筱爱茹吗?我说在济南读书时,星期天经常跑去看她的戏。她是济南戏曲学校的老师,很有名气,也很爱国,日本鬼子侵占济南后,她就是坚持不上台唱戏。她有抽鸦片的坏习惯,后来听说病死在滕县。主席听后感到十分惋惜。
还有一次我陪主席去上海,他想听京剧言派的戏。当时言菊朋已去世,言少朋又不在上海,时任中共上海市委第一书记的柯庆施没有别的办法,找来一位言派的票友唱《卧龙吊孝》,这个票友长得很胖,扮相不像诸葛亮,唱得也一般,但主席一直看完了才走。
主席不仅爱听京戏,还懂戏,对京戏有不少研究。特别是对京戏人物上场下场,锣鼓点子时间太长很有意见。他说上场就那么几个动作,按按帽子,捋捋胡子,摆摆水袖,用那么长时间。下场呢,连抬轿子的轿夫都下场了,他才一步一摆地慢慢走下去。而且骑马也是那个台步,走路也是那个台步。
《苏三起解》中唱道:“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到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就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其中前两句台词,“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主席说,意思不通。苏三既然离开了洪洞县,怎么还在大街前?应当是“苏三离了洪洞监,将身来在大街前”,或者是“苏三要离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才通。主席说得完全对,可是至今这两句台词仍然还是那样唱的。
京剧《空城计》中,诸葛亮在城头上唱:“城外的街道打扫净,准备这司马好屯兵。诸葛亮无有别的敬,早买定羊羔美酒,犒赏你的三军。到此就该把城进,为什么犹疑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左右琴童人两个,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这“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主席说,“兵”和“埋伏”是一个意思,埋伏就是兵,兵就是埋伏。应该是“内无埋伏外无救兵”或者是“既无埋伏又无救兵”,不能说“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这句话不通。
主席讲《辕门斩子》中的杨延昭穿白袍,不穿紫袍,不符合当时历史情况。像杨延昭这样的官在家时也穿紫罗兰衣服。而且他穿白袍同戏里唱的内容也对不起来。八千岁向杨延昭讲情时唱:“那时节不是我将你来保,焉有你今日里玉带袍。”杨延昭唱:“那一阵我杨家得到关照,论功劳才挣下这玉带紫袍。”这个事我后来还专门作过考证。“文化大革命”中岳飞庙拆了,岳飞像砸了,“文化大革命”后群众强烈要求重建岳飞庙,重塑岳飞像。我请杭州大学历史系教授查一查当时历史,岳飞应当穿什么衣服。他们说,应当穿紫罗兰。岳飞和杨延昭都是宋朝的一二品官,应当都穿紫袍。可是不知为什么,如今上演的《辕门斩子》中的杨延昭还是穿白袍。看来成了习惯了的东西,即使错了改也难。
记得1959年三四月份,毛主席来往于沪杭之间,并于4月6日至10日在杭州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当时刘庄、汪庄还未改建好,主席办公、休息都住在南屏游泳池。一次,我陪主席游泳后吃饭时,他因为知道我喜欢京戏,在山东根据地时还演过京戏,在《黄鹤楼》中扮演周瑜。就问我周瑜是怎么死的?我说是被诸葛亮气死的。他说,不对。周瑜不是被诸葛亮气死的,而是被孙权气死的。孙策死后,他的老婆大乔年纪很轻,住在后宫很寂寞,因此大乔经常请小乔去陪她,有时周瑜也陪小乔去后宫看大乔。他去的次数多了,在后宫留的时间又长,孙权因此对周瑜很有意见。但又不能当面讲,就处处刁难他,给他脸色看。再加上军事上不断失利,一再败给诸葛亮。孙权对他的看法更大,脸色更难看。周瑜是个十分高傲,器量又小的人,哪里受得起这种屈辱,忧郁成疾,不久就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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