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我被调回鲁中军区任保卫部长。军区机关驻在博山一个叫“四十亩地”的地方,是当年日本鬼子的军营。不久,部队就遭到国民党飞机的轰炸,我们只好转移到附近的农村。1946年7月开始,内战全面爆发。为适应战争需要,军区机关分前线、后方两部分,保卫部也分成前线、后方两部分。副部长张国峰和保卫部大部分同志在后方;警卫员王汝良、侦察员周恒葆和一个马夫随我到前线行动。战时的部队保卫工作,除了锄奸肃特,最根本的目的是要保证一线作战任务的顺利完成。战斗在哪里打响,前线指挥在哪里,哪里战斗最艰苦,我们就在哪里。这是我们的规矩。因此,我很少呆在保卫部机关,除了部队搞整训,凡有作战任务,我就到师旅团和师、旅、团领导一起,贯彻上级指挥意图,完成作战任务。
1946年12月,国民党出动了他们的精锐部队,蒋介石的第一快速纵队和二十六、五十一师等5万多人从徐州经台儿庄、枣庄向鲁南解放区进攻,他们的进攻目标是华野总部的所在地临沂。他们行动迅速,来势凶猛,临沂告急。
为了对付国民党的机械化部队,陈毅司令命令,部队火速开赴鲁南参战。鲁中军区部队从诸城出发到临沂,一部分部队是坐大客车到临沂的,我坐吉普车到临沂。当时山东军区8个师,滨海是一师、二师;鲁中是三师、四师,以后又成立了九师;胶东五师、六师。鲁中军区部队后来划到华东野战军时改编成八纵,下辖3个师(三师去了东北,四师改为二十二师,九师改为二十三师,再加泰安警备旅改为二十四师),一个炮团。
当部队赶到临沂时,华东野战军司令兼政委陈毅和副司令粟裕正在召开会议,布置作战计划。当陈毅问到八纵队来了没有,王建安司令回答说:“已经全部赶到!”陈毅一拍桌子说:“好!我们今天就不动了,明天继续开会!”后来才知道,总部正准备撤出临沂,给敌人设下“空城计”。
等敌人进了临沂城庆祝“胜利”时,整个战场就形成了一个大包围圈。我们八纵是打太子塘。战斗打响的那天晚上天气阴沉,飘起了雪花。战斗一开始就打得很激烈,从晚上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开始敌人用坦克群向我部发起冲击,在被我击退后,由于天气不好的缘故,敌人未能出动飞机。中午时分,围歼战斗开始了,我带警卫员王汝良等人离开了指挥部,来到前沿阵地观察,只见火光闪闪,火球四溅,烟雾腾腾,黑烟、白烟、青烟和着轻重机枪的怒吼声,再加上战士们的滚爬射击、冲刺,错综交织,构成了一幅激动心弦的壮丽画面。
不到一个小时,一批批俘虏开始押下来。枪声开始稀疏下来时,我们向坦克、汽车成堆的地方走去。汽车发动机还响着,坦克的顶盖都开着,但坦克内空无一人,大炮大部分原封不动地挂在汽车后尾,车底下有死伤的国民党兵,有的汽车还在燃烧,战场一片狼藉。
这里我遇到并处理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因为误会,八纵和四纵各一个连互相对射,双方都有伤亡,以致争论不休发生扭打。我对他们说:双方不要再争吵了,因为误会才发生交火,事出有因嘛!造成自己部队伤亡是很痛心的,双方都作自我批评,接受教训,大家各自归队去。经我一说,两个连队的干部互相认了个错,就把部队带走了。发生误会的原因是四纵穿灰色军装、八纵穿黄色军装。因为当时国民党军队大部分穿黄色,有一部分也穿灰色军装,加上天气阴沉,视线不清,互认为对方就是敌人。
还有一件事,当时我们第一次见到美式榴弹炮,大家都很新鲜。部分战斗部队的战士,爬上刚缴获的牵引榴弹炮的十辆大卡车,乱拆大炮上的附设部件,如潜望镜等一些小部件。有些部件叫不出名堂,也不知道其用途,反正认为这是战利品,喜欢的就拿。他们根本不管这些部件少了一样就不能打仗。场面很乱。我看了立即登上一辆大卡车的顶部大声高喊:在场的各部队同志注意啦,这大炮谁也不准乱动,大炮上的零部件谁也不准拿走,更不准破坏,大炮已经被我们缴获,就是我们自己的装备,今后还要用它来打仗,大家都有责任保护它。谁拿走一个物品,谁破坏一个零部件,就处分谁。大概战士们不认识我,讲了一通不理,也可能大家因为胜利的喜悦,高兴得大喊大叫,听不清楚我在讲什么。我气愤地跳下车对王汝良说:你快去把他们的领导叫来。最后,总算找来了他们中的最高领导,一个副指导员,我向他讲了刚才的道理,他表示坚决按我的指示办,把部队带走。后来八纵队炮兵团来了个副营长,带了十多个战士来接收大炮,我说太好了,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鲁南战役后,华东野战军成立了炮兵纵队,主要装备就是这些大炮。105口径的大炮,射程有10公里,在当时有这样的大炮,也算得上是新式装备了。
鲁南战役歼敌5万人,有力地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稳定了鲁南战局。鲁中军区所属部队圆满完成了上级赋予的任务,并取得了参加大规模作战的经验。鲁南战役结束后,已是1947年1月,快要过春节了。按照华野总部的指示,鲁南战役中的国民党校级军官战俘,由我负责审查处理。当时我任鲁中军区保卫部长,对友邻部队比较熟悉,由于长期搞敌工工作,对地方政府也比较熟悉,工作比较方便。经了解,这批校官大多是蒋介石的嫡系,是小蒋的人,太子派。他们中大多数都在美国接受过训练。因此审查教育后,既不能杀掉,也不能补充到部队当兵,留着还要武装看管,还要管他们吃饭睡觉。受形势所逼,必须从速处理,否则就成累赘。我们经过分析,即便是把他们放回去,老蒋也不会信任和重用他们,所以决定把他们放了。
为了处理好这批战俘,我专程去华野总部请示汇报。华野首长很重视,同意我们的意见,还拨了一笔经费。释放那天,特地设了几桌酒饭招待他们,每人还发了路费。我还在释放会上讲话,主要宣传当前的形势,国民党与人民为敌,必定失败;共产党得到人民广泛支持,必定胜利。场面显得热烈和轻松。被释放人员个个表示感谢共产党的宽大处理,有的还感动得掉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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