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鸣叫,车轮滚动,我们乘坐的火车离开了浦口。火车飞快地行驶在津浦线上,同志们在车厢里有说有笑、谈笑风生,回顾着过去,议论着未来,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火车到徐州后转向陇海铁路,10月3日中午到达郑州,受到郑州中小学生、机关干部和部队的热烈欢迎。火车停留片刻后又开往汉口。从郑州至汉口,火车开得很慢,有不少车站一停很久,武胜关车站一停就是大半天,所以我们这列火车直到10月8日下午两点半才到达汉口。
从汉口乘船渡江再到武昌,又从武昌乘火车到湖南岳阳下车。在岳阳停留一天,许多人去逛了岳阳楼。登上岳阳楼,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阳光照射在湖面上,金波荡漾,大家看后都赞叹不已。第二天,我们从岳阳乘的是机动船牵引的木船队,准备渡过洞庭湖到益阳。
当船队行驶到湖中时,忽然有几架敌机飞来,轮番用机枪扫射船队。在紧急情况下,我们急中生智,用钢斧迅速将钢丝绳砍断,把船分散开,把目标分散小,敌机干扫射了一阵子,就飞走了,我们也避免了伤亡。敌机飞走后,我们又把分散的船只靠拢拴好,机动船牵引着木船队经过两天两夜才到了益阳。在益阳上岸后,队伍未停歇就急着赶往常德地区的毛家滩。
毛家滩是我们进军西南驻过13天的休整地。在这里休整的目的是组建到四川万县地区的县、区领导班子(其中县级领导班子在南京已搭好)和公布地、县(市)、区的干部名单,初步完成组建任务。
毛家滩休整后,我们按照新的编队于11月4日出发,沿川湘公路步行人川。本来,跋山涉水、长途行军对每个同志来说都是一种很大的考验和锻炼。那时,我们随身带的东西还有长短枪、子弹和给养袋、水壶、背包等,每人负荷都有二三十斤重,每天至少要步行六七十里、八九十里,快行军时要百八十里,况且过了桃源就进人了山区地带,行军任务是一天比一天艰巨,这对体弱者和有病的同志来说就感到十分困难了。那时,同志们就更加发扬互助友爱精神,身体棒的同志帮身体弱的同志或有病的同志扛枪、背背包、背给养,以减轻他们的负担,能共同一块前进。从桃源至沅陵的行军中,为了鼓舞士气,各队都组织了拉拉队,大家前呼后应,经常能听到“某某队加油”的呼喊声,同志们觉得很有趣,劲头也鼓得很足,一个劲儿地往前奔。这段路,越往前走山越高越大。几天不停的行军后,有的同志脚底便磨起了血泡,晚上到了宿营地就的赶快洗脚放泡,不然明天就不能走路了。这也是行军中获得的一条经验。途中有个叫矮寨的地方,是苗族地区,处在一座高山上。我们为了走近路,便绕开公路抄小路,但是要爬高山。这也是我们长途行军以来的第一次。因为这里全是陡坡石梯,要一级级地往上爬,我们整整爬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山顶。这次同志们算真正地尝到了爬高山的滋味。后来,有的同志把当时的情形编成顺口溜说:“进军西南不简单,出门就是山;走起路来两腿酸,看起来没多远,一走就是大半天。”下了山,顺公路直奔沅陵。到沅陵再住前走,大概是在11月下旬初到的茶洞。这里是湖南、贵州、四川的交界处,前边有一条河,过了河便是四川境内了。
刚刚进人到四川,支队的领导就对我们讲:“咱们这次行军,从现在起到秀山以后的路程才是最艰苦的一段路程,每个同志思想上都一定要有充分的准备,坚决克服一切困难,继续发扬互助友爱精神,将来在我党的历史上都会记录下我们今天这光荣的事迹。”大家听了以后,一致表示要克服各种困难,山再高、天再冷,也要用自己的双腿走到万县地区去,解放祖国的大西南,解放那里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苦难同胞。
人川以后,天老爷也不凑兴,整天就是下雨,山下小雨,山上落雪。这时,有些同志的雨伞也被风雨打烂了,只剩下一根光杆杆,他们就把打背包用的黄油布顶在头上当雨伞。就这样,大家的两只脚在布满泥泞的道路上走呀、走呀,摔了跤爬起来再走。如果遇到难走的地方,就你拉我、我牵你,有的还边走边唱:“走,向着大西南走......”
秀山是我们人川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县城,处在山区的一个小平原上,其周围都是大山。过了秀山再往前走,是酉阳、黔江、彭水和武隆。途中有的县城已被蒋匪军烧毁,其状惨不忍睹。这段路程更加艰苦,因为之前有国民党的残兵败将溃逃时路过这里,公路两旁的老百姓都逃难远走了,我们到这一带的时候身上带的给养也都吃完了,所以吃饭就成了一个大问题。没有其他办法,各队只好抽调干部组成打前站的借粮小组,到离公路很远的地方去向老百姓借粮。但因为是刚刚解放尚没有建立起新政权,我们根本借不到粮食,只能用银元买老百姓的粮食,借粮队变成了买粮队。买来的包谷又来不及推成粉子,我们就煮包谷籽吃,但没有哪一个同志说一句怨言的。
12月9日,来到武隆。武隆县城很小,它的前边有一座大山,老百姓告诉我们它就是有名的白马山,当天上山是下不了山的,上山是60里下山也是60里。我们爬白马山那天,天正下着小雨,早晨起来就爬山。我们沿着上山公路一曲一弯地爬呀爬呀,越爬越高。爬到半山腰时,天气突然发生变化,开始飘落起大雪来了,而且风也愈刮愈大,温度骤然下降到零下一二十度,道路两旁的树林、石块也很快都变成白色的了,树条和电线都变成了一条条粗粗的冰棍儿,脚下的碎石也都裹成了像鸡蛋、鹅蛋一般大小的冰块。等爬到山顶,那里早就成了冰天雪地的世界了。我们到山顶已是傍晚,从当时的情形看来,这里刚刚打过一场仗不久,到处都还能看到蒋匪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公路上或公路两旁,这些尸体都没有穿衣服,身上都已冻成了紫红色。老百姓们都逃走了,这里成了无人烟之地。当天晚上,我们就住在老百姓的空房子里,吃的仍然是冷干粮,喝的也是冷水。在冰天雪地里过了一夜,同志们都表现得很坚强,没有一个叫苦的。第二天,我们从山顶出发,双脚踩着又溜又滑的公路不敢快走,遇到油光的地方大家就互相牵着手稳步前进。就这样慢步下山,下午五六点钟终于到了白马镇。至此,进军大西南最艰苦的行军任务也算基本完成了。
12月12日,我们从白马镇乘坐翘屁股木船顺着乌江来到涪陵。等到达涪陵时,万县市已经解放了。在涪陵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乘民生公司的轮船(其他分配到万县地区沿江各县的同志,有的是乘轮船去的,有的是坐木船到各县的)赶往万县市。
回首往事,当初我们于1948年9月中旬从山东省广饶县出发,到1949年底胜利抵达四川省万县地区,前后历时将近一年零四个月的时间,同志们在党的领导下,为彻底摧毁蒋家王朝、建立新中国都已尽了微薄之力。到达万县以后,我们这些经历了
济南、淮海、渡江等战役,又进军到祖国大西南的同志,不顾身体疲劳,随即分赴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又继续为开辟新解放区、建立人民政权而英勇奋斗和献身了。
读孙孝三同志抒怀诗有感
跋山涉水近万里,进军西南九十天;
餐风露宿不怕苦,勇往直前到四川;
青春已去伴旧岁,白发聚首话当年;
南征北战经风雨,广饶坚强好儿男。
(以上这些革命历史的片断回忆,是为广饶和万县地区人民提供的一点资料。这个资料因为与今相隔时间太长和当时没有记日记,完全是靠个人回忆写成的,因此难免会有错误和不准确或遗漏的地方。还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这个材料是由在万县地区、万县市和万县工作的部分老同志一起回忆、集体研究、专人整理而成的。其整理者分别是:颜世元、许寿昌、张玉庆、许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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