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辛农回忆渤海纵队文工团的战斗生活（三）

我们来到后，干部战土先是鼓掌欢迎，然后就请我们为他们演出。俱乐部门口，里外都挤满了人。我们故意把锣鼓打得响响的，歌声唱得慷慨有力，让对面蒋军听听，我们这边像过节一样的热闹。对比之下，他们那边却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接下来是对敌喊话。前沿两军对垒处，双方相距只有三五十公尺，彼此大声说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就意味着，我们这边的演出，对方虽然不见得看到，却能听得到。于是，我们便组织唱歌、说快板、说大鼓书等，内容都是劝他们弃暗投明的。我们天天去前沿演出，敌军也不断地有人跑过来投诚。有一天晚上，敌军一个连长的通讯员竟偷偷地跑过来，给他的连长要香烟、要馒头。这等于告诉我们，敌人在包围圈里已经生活得很困难了。在方圆不太大的陈官庄地区，几十万人聚集在一起，粮食早就吃光了，可以吃的东西也都被吃光了，后来连树皮都被吃光了。有时敌人派飞机来空投一些大米、锅饼、罐头、香烟等，但那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的，而且受风力的影响好多还投到了我们的阵地上，也有的是被我们打穿了降落伞直落在我们阵地上的。吃饭是大事情，饿着肚子怎么能战斗呢？所以，国民党这些部队是没有战斗力的。一次，我军一位炊事班长和一个炊事员到前沿去送晚饭，因为天黑又下雪走错了路，竟摸到敌人的阵地上去了。他俩把担子一放说：“同志们，开饭了。”一群饿狼般的人立即围拢上来，七手八脚很快就把馒头抢了个精光。班长看着不像我们的部队，再定眼仔细一看，心里说：“糟了！怎么送到敌人阵地上来了？”于是这位班长灵机一动说：“弟兄们，这是我们连长知道你们没饭吃，要我们送来的。这么办，没吃饭的跟我去吃吧。”他这么一说，马上就有十几个敌人跟他们过来了。
这期间，我还到华野政治部去开过一次文艺工作会议，交流战地文艺工作经验，各纵队文工团长都参加了。会场设在华野驻地附近的一个村边上，这里有两间独立房屋，房子没装门窗，里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看样子是农户在农忙时临时来住的。我们每人坐了一块砖头,开了5天会。会开得非常成功，华野政治部主任唐亮到会作了政治报告，宣传部长陈其五作了工作总结。华野驻地离我们纵队约60里，有半天多的路程。就在我回来的当天晚上，部队接到命令，要行军70里开往战场西面阻击敌人突围。这天夜里，天特别黑，阴云密布，还不时地飘落下几滴小雨。在急行军中，我们文工团有两辆马车，一辆装着演出用品，一辆装着各种灯具，但只有两位同志各带一支步枪保护着。当马车走到一个村子的村头时，与国民党部队遭遇了，双方互相一答话，敌人迅速将我们马车包围了。敌人是一个连，我们却只有两个人，肯定不好对付。于是，我们的两个战士开始向敌人喊话：
“蒋军弟兄们，放下武器吧。这里都是我们的部队，你们走不了。”敌人也答话了：“嘿！口气不小。你们两个人能打我一个连？”那家伙说着就下了命令：“上子弹！”我们的同志判断敌人是虚张声势，于是又喊话：“我奉劝你们，不要拿鸡蛋碰石头。枪一响，你们一个也跑不了。”他俩虽然嘴上这么喊，其实谁也搞不清这是在什么地方，心里边还喃咕着：“这是哪里？怎么会有国民党的部队？”就在双方相持之际，远处又有部队来了，那两位同志想：这下可糟了，再来一个连事情就更麻烦了。就在这一瞬间，忽然听到一个响亮的声音：“缴枪不杀！解放军优待俘虏！”原来附近的村上正驻着八纵的一个团，他们听到拉枪栓的声响，就判断有情况发生了，于是迅速派一个连出来接应。敌人一看情况不妙，很快就缴枪投降了。那两位同志高兴地握着八纵连长的手说：“同志，谢谢你们了。”那位连长却风趣地说：“不，应该谢谢你们，送给我们一个连。”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对陈官庄的总攻开始后，战斗一直进行得十分激烈，敌人一窝蜂似地向外猛冲，但每次都被我们部队打回去了。当然，我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我们纵队十八团朱团长就是在这次战斗中牺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