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三四天轮船,才到达一个大庙,休息了一下。吃过中饭,又集合向空滩跑了一圈,约10多里路,看到十来个日本兵。听不懂说什么话,伪连长就把伪军带回来住在一个庙内。每天出操,有时往外跑。我跑了一次街,回来抽空躺在铺上耐闷。我拿了钱买了一双草鞋、一包烟。6月,连队向西走,住在公路中间三四户人家的一间瓦房里。连长派人找乡保长要树要人,钱排长带领周为山所在的第一班监管筑工事。第二班被派到外哨据点,没有一个月时间,被新四军夜袭,全部被俘,有好几个放回来,姓祝的没有回来。
1944年春天,连队调到最西边一个街镇,镇上驻有日军、伪警察大队。我因不听班长的话,挨了一顿毒打,头部、腿上出血,从六班调到四班。伪连长想方设法敲诈勒索,派钱排长将伪乡长及有钱人关押起来,说他们没有派人筑工事,怀疑他们私通新四军,准备枪决。过了一月半月,他们家里来人保释,送来很多钞票。后来没钱花,就这样抓一批人押着,让人送钱来。所得的钱20%左右分给全连当兵的,班长还要从中多拿些,剩下的都是连长、排长的了,或上送一部分向团长讨好。抓人的事我一次都没干过,因为他们挑选的都是些精干信任的人,白天、晚上、半夜都干过,有穿军衣出去的,也有穿便衣出去,有时在敌占区,也到解放边区,每次出去的时候都有眼线报告。
四五月间,得到情报,说到北边抓一个人,可能得好多钞票。但那边离新四军部队比较近,去的人要多。伪连长亲自带队,派了一、二两个排。前队钱排长带领连长信任的五六位健将跟着报信人,后队拉开距离紧跟着。走了十几里路,来到一个村庄。前队冲进房里没抓到人,待我们后队跟上时,他们已在找值钱的东西。我也跟进去拿了一件黑色半旧的小棉袄穿在身上,还有几件单衣。外面吹号集合,我就随大家一起出来。队还没站好,伪连长叫大家快点走。一口气跑了半里路,后面传来了枪声。伪军用机枪扫了一二十发,一个掷弹筒只打了一下就坏了,有的人打两枪就跑,其实人也没看见。我一枪也没打就跟着跑。回来听他们说是抓参加新四军的一个乡长,人没有抓到,却被人家追打着跑回来。
回来不久,他们说我拿了很多东西,连长找我问话,从此对我有偏见。有一夜我坐着站岗,他轻轻走近我身边,我没有向他招呼。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打我,说我睡着了。我还嘴说:“没有!”他打得更凶。我只好忍着,他才下楼去了。我以为他走远了,骂了句:“你妈的!”没想到这家伙一下子上楼站在了我面前,问我:“你骂完了没有,有话快说!”我说刚才没有睡觉,别的没有说的。他说:“好!”对随身的勤务兵说:“叫四班长把他的岗换下,不要他站。”换下岗后,他叫勤务兵找来棍子,喝令我站好。我嘴里嘀咕着:“站好就站好。”他一气之下,把棍子打断成三折。我还是没有向他求饶。他更生气,对班长说:“把他带到你班里关起来。”这时,我被打得支撑不住了。第二天早操后,他又叫人把我喊去,命四个伪兵压住我,用原树木棍将我打得昏死过去。
父亲从家里到我这里,同班的陈小耳头对我说:“我看你父亲来的时候很困难,听你父亲说回去路费也不够,我替你想个办法。”我问他想什么办法,他说:“我今天看到一户人家只有两个老年人,可以动手。你同意,今天晚上听我叫你好了。”他一算钟头说:“今晚本班班长带班,跟他说好就行了。”晚上11点左右,他拿了一枝长枪,叫我带一挂手榴弹。他先从炮楼洞口下去,叫我将枪递给他,他把我慢慢接下去。他先爬过钢丝网,再把我弄出去,我只怕被前面别班岗哨发现用枪打死。走了几百米,到了靠近公路的一座小房前。他说:“就是这一家,我来叫门。”陈小耳头催着叫开了门,叫我站在外面看风。他叫两个老年人不要动,自己跑到墙角打开箱子,把能要的半新带旧打了一个大包揪,出来叫我快走,我就随他走了。但衣服不能背回去,他说叫一个熟悉的老百姓存放着再说。他又叫开了一家门,把东西一样一样的交给了那个人。第二天,把班长和同班一个站岗的叫在一起,四人分赃。我分到一张蚊帐、一条粗布裙子、一件女人的夹袍和两件男人的大褂子,再加上次的两件衣服,全部交我父亲带回家去了。
(登载于中国党史出版社《南下干部在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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