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五年冬天,打完峄县,部队来到兰陵西边的晁村进行休整。一个叫聂强元的南方籍战士,由于不了解当地的风俗习惯,错把饭盆当成洗脚盆,用来洗脚。陈司令员知道后,对他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并叫他立即把盆子刷干净,送回原主,向房东当面道歉。小聂送盆回来,向陈司令员报告说:“我向老乡作了检讨,他没有意见了。”陈司令员很严肃地说:“我还有意见呢!不能喊老乡,要按山东的习惯叫老大爷、老大娘。”小聂脸一红,说:“首长,我记住了。”从此小聂再也没有违犯群众纪律,这件事对部队影响很大。
我们鲁南一带喜欢吃煎饼。别看当地人吃煎饼很容易,可对新四军战士来讲,却是一门新学问。一开始吃的时候,真是五花八门,有的就象吃烧饼似的,摸过煎饼来转着圈啃;也有的就象吃单饼一样拿过一张来,一折二,不管头和尾,张开口就咬,经常惹得当地人笑。有一次吃饭的时候,陈司令员对我说:“小于,慢点吃,你教教我吃煎饼的方法,我怎么就是吃不快。”我说:“吃煎饼有什么好学的呢?俺从来都没拜过老师。按俺鲁南的吃法,吃煎饼,卷大葱,卷渣豆腐,既好咬又好吃。不信你试试,习惯了就好了。”我还告诉他煎饼的叠法,以及牙口不好时,还可以用开水泡着吃。我的介绍引起了陈司令员的兴趣。他一边听,一边咬着煎饼做试验,最后满意地说:“小于,你讲的方法真行。要在我们部队里推广。”我真没想到陈司令员连吃煎饼这么件平常的小事也要研究一番。事过不几天,在一次会议上,陈司令员专门讲了吃煎饼的问题。他首先赞扬了鲁南人民不顾烟熏火燎烙煎饼支援子弟兵的革命精神,接着又结合行军作战,说明煎饼是一种很好的熟食,要求大家人人养成吃煎饼的习惯。最后就如何吃煎饼,他结合自己的体会,给大家做了一番表演。他找了一张纸,一卷,比作煎饼;掏出一支笔,往纸里一塞,当作大葱;然后张开大嘴,连纸带笔往嘴里一拥,风趣地说:“吃煎饼,卷大葱,张大嘴,牙一咬,手一松,吃个煎饼也就是几分钟。”陈司令员这生动有趣的讲演,给了大家很大的启发和鼓舞。
山东地方大,生活习惯各地也不完全一样,鲁南人惯吃甜煎饼,鲁中人喜欢吃酸煎饼。对于吃酸煎饼,别说从江南来的同志,就是我这鲁南人也不大习惯。莱芜战役后,由于日夜操劳,连续作战,又加生活条件比较差,顿顿吃酸煎饼,陈司令员的身体健康状况越来越差。他能瞒过别人,但是瞒不过我们这些常在他身边的同志。部队在莱芜、沂源两县交界处一个村子住下后,我找到村长,问他能否想个办法使酸煎饼变成不酸的,好适合病号同志的胃口。村长待人非常热情,说了声“有办法”就走了。到了下午,村长不声不响提来一包新烙的玉米煎饼,里面还包着鸡蛋。我高兴得不得了,握着他的手说:“村长,谢谢您啦!”村长走后,我急忙打开煎饼包,撕下一小块煎饼尝一尝,一点酸味也没有,甜得跟饼干一样。我乐滋滋地拿了几张,送给了陈司令员,叫他尝尝这新煎饼。他一吃,跟先前的味道不一样了,忙对我说:“小于,快去调查一下,怎么酸煎饼还能变成甜的?”我接受了陈司令员交给的任务,忙着去找村长。我找到村长一问,原来是这么回事:按鲁中人的习惯,头天推了煎饼糊子,发酵一夜,第二天烙出来的煎饼就是酸的;当天推了糊子当天烙,就是不酸的。这包玉米煎饼,是村长买来白糖,叫老伴格外加工办的,所以吃起来特别香甜可口。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高高兴兴地回来,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陈司令员。他说:“我们要多打胜仗,感谢当地人民对我们的关怀,再也不要给地方上增加麻烦了。军民是一家,一家人就不能吃两样饭。当地人民吃什么煎饼,我们就吃什么煎饼。”事后,陈司令员又亲自向当地群众学习了吃酸煎饼的学问。群众赞扬说,陈老总率领的部队到哪里随哪里的风俗习惯,是咱老百姓的队伍。(摘自《忆沂蒙》山东人民出版社1983年4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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