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7月的一天中午,蝉鸣深树,热浪袭人,骄阳似火。在山峦起伏的巢南一个山村的大树下,扶疏的树影中坐着四五个人。有的穿着褪了色的灰军装,谈笑自若,气宇不凡;有的穿着崭新的纺绸褂裤,神态萎靡,坐立不安。这正是新四军张云逸副军长等,在接见国民党安徽桂系原古河行政公署专员赵凤藻派来的代表。赵凤藻为什么要派心腹涉险深入七师内地求见新四军高级将领呢?原来前几天他带领一帮乌合之众的顽军,进犯新四军驻地,不仅没有占得半点便宜,独子赵保顺夫妇反被新四军俘虏。虽然紧急增派重兵,并勾结伪军同时出动,企图夹击新四军巢北部队,结果像没头苍蝇一样扑空,疲于奔命,一无所获。黔驴技穷,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毕竟爱子心切,只得硬着头皮卑躬屈膝,委派心腹下属找新四军高级将领谈判,哀求释放他的宝贝儿子夫妇。
“敝军唐突,误入贵军防地,请您谅解。”穿绸褂裤的赵凤藻心愎陪着笑脸解释。
“赵专员一再表示歉意,请贵军宽容。”另一个国民党桂系代表接着说。
“哈哈,这就不对了!你军驻古河一带,怎么一下子去了那么多人,进攻巢湖北我部巢湖支队,你们明知巢北是我军防地,却不宣而战,远距离奔袭。第一次打了那么个仗,第二天你们又和伪军勾结,出动大批部队,两面夹攻巢支。然而自绝于人民的人是必将失败的,广大抗日军民站在我们一边,你们理所当然除了丢下俘虏只能一无所获!”张云逸副军长理直气壮地驳斥。
国民党桂系代表就像被无形的手击打着耳光,理屈词穷,窘态难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阵难耐的沉默过后,另一代表顾不得擦去额上豆大的汗珠,惶惶然站起来,唯唯喏喏地说:“是的,是的,总之是我方欠妥,赵专员说,只要贵军放人,愿先给贵军十挺机枪,100支步枪,一万发子弹。至于别的什么条件,请阁下提出,我们回去转告,遵照办理。”
“条件?什么条件?!我们是抗日部队,大敌当前,只要共同抗日,枪口对外,我们就是朋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告诉赵凤藻,问他是不是中国人,是中国人就要从民族大义出发,为民族大义着想,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只要他枪口对外,一致抗日,我们就能成为真正的友军。至于我军对待俘虏,一不会虐待,二不会滥杀无辜,除对人民罪大恶极者外,一般都会宽大处理!”张副军长激动地站了起来,气宇轩昂,慷慨陈词,挥动的手臂勃发着横扫千军的力度。
赵凤藻的代表们听着张副军长的言谈,小心翼翼,惶恐不安,渐渐地既感到羞愧又感到心悦诚服,连连躬身施礼:“贵军信义卓著举世闻名,真是仁义之师,仁义之师啊!佩服佩服!”
张副军长神色凝重,不紧不慢地说:“一切重在行动,我们早已领教过国民党方面某些人说的好听言辞,暗下里却背信弃义,认敌为友,人民反对,我们也不答应!”
国民党两个代表非常尴尬,欲言又止。稍停,一个代表小心试探着问:“听阁下的意思,只要今后赵专员不冒犯贵军,一心抗日,就可放人?”
张副军长早已成竹在胸,大义凛然地回答:“是的,抗日是中国人共同的神圣职责,只要人家以民族大义为重,枪口一致对外,还有何仇恨?”
“好!我们一定遵照办理,何时放人是否可以请阁下明示?”国民党的一代表好像担心张云逸会反悔,连忙接过话头,同时心中也在嘀咕:一点东西都不要,无条件放人,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张云逸睿智的目光看透了对方的心思,微微一笑,郑重其事地说:“我们说话是算数的!至于放人的具体事宜,由巢湖支队三大队李参谋长负责办理,三日后即可办毕。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回去后还是要和赵凤藻言明:第一,抗日要真心诚意,我们等着看行动;第二,今后日伪和顽方若进犯我军,请他在可能的情况下,事先和我们通个信。我们知道赵部也是在执行蒋介石之流的密令,不得已而为之。对他这方面的苦衷我们能够理解,也会谅解,但事先通个信比不宣而战就很能说明问题的真象,其他方面请赵凤藻好自为之。”
两个国民党代表一方面为张副军长的深明大义所感动,一方面也为此行的目的顺利实现而庆幸,连忙答道:“当然!当然!阁下高风忠言,义薄云天,我们一定如实转告,相信赵专员会妥善办理,见诸今后行动。”
一个多小时的谈判,顺利结束。日影西斜,太阳的势力在减退,风也似乎给人们送来一丝凉爽。张云逸命令部下送走了赵凤藻的两个代表。他又派人找来巢湖支队参谋长李元等人,听了大家的情况汇报,询问了一些情况,对今后的抗击日伪、反顽斗争作了具体指示。一切安排停当之后,张云逸翻身上马,警卫员们紧随其后,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踏碎了山野的宁静,如同擂响向敌人进攻的战斗鼓点,直奔七师师部而去。不日,满面羞惭的赵保顺夫妇如期平安地回到翘首以盼的赵凤藻身边。
赵凤藻及其下属同僚皆为张云逸为抗日明大义、讲团结的精神所震撼打动。从此以后,他们着实在大部分情况下履行诺言。新四军团结抗日的义举在安徽国民党桂系军队中悄悄地迅速地传开……
(原载《开国大将张云逸》,广西新四军历史研究会编,2004年6月内部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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