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着马跟随大部队从桐峪出发,100多人的队伍目标很大,敌人得到了我们这批人要“过路”的情报以后,就在我们准备通过的地段架起了一些机关枪,日夜监视,我们只得在离同蒲铁路比较近的山上等待时机。我们的指挥部每天派出侦察员了解敌情,过了将近一个月,侦察员报告说敌人已经撤了,我们当天黄昏时冒着毛毛雨立即下山,下了山就是敌人占领区,我们以急行军的速度过了同蒲铁路,队伍刚过一半,来了一列火车,在车头上有端着机枪的日本鬼子,因为天黑又下着雨,敌人没有发现我们。队伍前面传来命令,已经过来的快速前进,没过来的马上卧倒,等火车过去后,后面的同志又都跟了上来。我在队伍的前面,马跑得很快,把粮袋、笔记本、钢笔、洗漱用具都颠出去丢了。过了同蒲路,还要过两个封锁沟,沟宽一米多,深有不到一人高。我过第一个封锁沟时,骑在马上,没想到它前蹄刚搭在沟边上就跪下了,我毫无思想准备,猛然从马头上栽了下去,如果这时马向前踏去,就会踩在我身上,可是它好像定在那里一样,纹丝不动。我立即从地上爬起来,马看见我起来了,才向前踏去,真是既凶险又神奇。过第二条封锁沟时我没有骑马,是从独木桥上如履薄冰般地蹭过去的。后来我们的队伍又渡过了汾河的一个支流,因为二月是枯水期,这里形成了一个水渠,当地老百姓给我们搭了一个浮桥,桥宽不到一米,桥的两边是木头,中间铺的是秫秸和黄土。因为这浮桥很窄,只能一个人跟着一个人通过,王副司令员就命令人从桥上过,牲口从河里过。当时我想人这么多,让别人先过吧,我就在河边上看着大家一个个的跑过去,这时就听王副司令员大声喊着我的名字,说桥快塌了,赶紧过来啊!我一听桥要塌了,赶快从桥上往对岸跑,快到岸边的时候两脚一下子从黄土和秫秸中间掉下去了,我急忙两手抓住两边的木头才爬上岸,裤子上全是泥巴,狼狈极了。队伍里一位女同志的骡子到了岸边拼命想爬上来,两只蹄子啪啪地打着堤岸却怎么也上不来,她只能丢下骡子和饲养员跟着队伍跑步前进。我跟她说,咱俩倒换着骑我的马吧,她累极了也就没推辞,她骑上马我就拉着马尾巴跑,我骑上马她拉着马尾巴跑,在行军时拉着马尾巴能省很大劲儿。我们大约走了150里左右,到次日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遇到了来接我们的晋绥八分区的同志,上山后就到了晋西北抗日根据地,又经过五寨、岢岚、临县等地。在临县的碛口过了黄河进入陕西,途经米脂、绥德、清涧等县终于到达了延安。我记得到达延安时天已经黑了,听到有人高兴地说,看,前面就是延安啦!我往前看,前方有一片灯火闪烁,好像是楼房里的灯光,到了延安才知道是山上一排排窑洞里的灯光,那灯光既不是来自电灯也不是来自蜡烛,而是一种小麻油灯。
到了延安的第二天,接待我们的同志询问我的意见,说延安有医科大学、鲁迅艺术学院、延安大学等,问我想去哪里,当时我一心想学习马列主义,就选择了延安大学社会科学院。定了去向,王副司令员问我说:“我今天去看毛主席,你去不去啊?”这真是意外的喜讯,我马上说我愿意去。就这样,我跟随王副司令员过了延河到了杨家岭,警卫员把我们引进毛主席住的窑洞。这是里外两间连着的窑洞,我们在外面的一间像是会客室的地方等着。不大一会儿,毛主席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只见他穿着一身旧棉军服,身材魁梧,仪态庄重又面带微笑,径直向王副司令员走来。王副司令员走上前去紧紧握住毛主席的手向他问好,然后把我介绍给毛主席,说这是不久前从北平来的学生,还说了一点我父亲的情况。毛主席让我们都坐下,问我说:北平的学生怎么样啊?我见到毛主席,感到他十分亲切和蔼,所以我一点也不紧张,我把北平沦陷后日本鬼子的所作所为一一说给毛主席听,毛主席听着,不时点点头。毛主席还问了王副司令员一些前方的情况,这时警卫员进来报告说国民党驻延安的联络参谋要见毛主席,王副司令员即向毛主席告辞,毛主席说那就以后再来吧,并且同我握手,说也欢迎你再来。这就是我经历的一次难忘的和毛主席的会面,现在想来,即使是短暂的一刻,也是十分珍贵的啊。从毛主席住处回来,王副司令员就到中央党校一部去了,我则去延安大学报到。(姚明口述 赵珊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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