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学时期,我经历了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全面侵华战争。从七七卢沟桥事变的炮声,到日本鬼子进城,家家都在惊慌中度过。警察曾通知各家,在玻璃窗上贴纸条,纸条的间隔不要太大,呈交叉状,防止敌人扔炸弹时震碎玻璃;还要把电灯用黑布罩上,以免敌机发现目标;为防止敌人施放毒气弹,让大家准备一盆黄土,把小便尿在黄土上,用布包上捂在鼻子上,可以防毒气。
日军进城的头一天夜里,我们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当时震得玻璃哗啦哗啦地响。日本鬼子进城那天,北平的警察换了便衣,一家一户地通知,说日本人进城了,大家都要注意安全,这些警察的表情都很悲愤。以前警察对老百姓很凶,但在国难当头的时刻,所有中国人(除了汉奸)的爱国之心使大家团结起来。
七七事变之后,学校来人通知,要求学生都去学校报到,如果不去,要追究家长的责任。开学那天,师大女附中的全体师生在大礼堂开会,场内一片肃穆,气氛如同开追悼会一般。校领导讲话的声音很低沉,大意是学校今后会有一些变化,希望同学们安心继续读书。当时大礼堂里一片抽泣声,很多老师、同学在哭泣。回到班里,我们的第一堂课是国语课,讲的是《最后一课》,老师讲课时几次摘下眼镜擦眼泪,我们也跟着老师流泪。又过了些天,伪教育局来人说学校今后的历史课本要换新的,在新课本没发下来以前,要在旧课本上涂改。在历史课上,让我们把书拿出来,并准备了墨盒、毛笔,老师说第几页,我们就翻到第几页,老师说第几行到第几行划掉,大家就用毛笔划掉,而且要求墨色要深,要盖住原有的文字。就这样,把有关爱国的内容全划掉了,实际上,同学们划过的文字依然可见。同时,英语课被改为日语课,还增加了《论语》《大学》《中庸》等课程。在上日语课时,开始是一名女教师,从日本回来的中国人,她似乎已经完全日本化了,鞠躬90度,走路时腿呈半个O型,在课堂上挖苦中国人,大家对她很反感,课后会议论:她还是不是中国人?有一次上课,她用日语问:今天的天气好吗?然后指定让前排的同学回答,她希望同学用完整的句子回答,如:今天天气很好。可是同学只用日语回答:是。她又问一遍,同学仍回答:是。她非常生气,又叫另一位同学回答,仍得到同样的答案。这个日语老师越来越生气,把讲台桌子上的粉笔盒重重地一摔,扭头就出了教室。后来这位日语老师辞职了,换了一名男老师,我记得他姓闫,是秃头,同学们给他起绰号叫“闫和尚”。现在回想起来,日语也是人们交往的工具,学习任何一种语言都是有用处的,但在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对中国人民犯下滔天罪行的情况下,强迫我们学日语,遭到学生的抵触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1938年10月下旬,日本人占领了武汉,北平的伪市政府要求各校学生游行庆祝,而且要手持日本和伪满洲国的小旗子,在天安门前集合开大会。在会场上,学生们纷纷把小旗子撕毁或踩在脚下,这时宪兵和伪军警抓了一些学生用大卡车拉走了。那一天我心里十分难过和气愤,日本人占领了我们的城市,还要强迫我们庆祝,真是不讲理的强盗。我那时非常想知道抗日战场的情况,我有一位同学叫王淑静,不知怎么得到的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油印宣传品,给一些同学偷偷传看,她还组织过给八路军捐款购药,我也捐了款。当时家里有一台收音机可以收到昆明电台的广播,我经常收听,因为怕被人发现,我就在半夜里用一床棉被蒙住头和收音机,当听到中国军队胜利的消息时,就感到特别的振奋。(姚明口述 赵珊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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