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章回忆株木桥战斗

Admin 发表于2016-03-07 09:27:54
一九三三年春,记得稻田刚翻过土,还没有插秧的时候,我们十八军五十六团驻在万载县的高村区休整。那时我在该团二连当指导员。‘一天早晨,我们接到省委、省苏维埃、省军区的联合命令,命令我团火速参加株木桥战斗。记得命令上还写着:为了打破敌人的封锁,保卫省委、省苏维埃,这次将集中优势兵力消灭敌人。在我临出发时,又听上级说十六军七、八、九师全部,我们军的另两个团,红三师三千多人,已经向株木桥方向前进了。
听说要打仗,部队的情绪十分高涨。谁都想在这次狠狠打击敌人一下,出出胸中的闷气。自从去年第四次“围剿”以来,敌人始终集中数倍于我的兵力,采取“到处垒堡,步步围攻”的政策,企图消灭红军,再进一步摧毁湘鄂赣苏区。在优势敌人的疯狂进攻下,使苏区越来越缩小,原来十几个县的大块苏区,仅剩下万载县的高村、仙源区、铜鼓和排埠区,浏阳的东门区。不仅这样,敌人还在红白交界的边沿区设立食盐购买处,粮食、布匹等货物管理所,不准商贩进苏区卖东西。他们更惨无人道地烧杀掠夺制造恐怖,这里一度成为四十里路的无人区。在敌人重重封锁下,红军和苏区人民的生活日益困难,特别是吃盐更是有钱无处买,一块银圆能买二十五斤大米,几斤肉,但只能买到四两盐。所以,全团接到“火速向株木桥”前进的命令,不到两个钟头,便一切准备就绪,早饭后,全团连以上的干部简单地开了个会,便出发了。
高村区距株木桥七十多里,又多系陡峭的山路,走起来十分困难。加上几个月短粮少盐,大部分同志身体很弱,路上常有人昏倒跌跤。虽然这样,路上没有人说话,听不到咳嗽,每个人都咬紧牙关坚持,不仅如此,还要互相搀扶着,拄着拐棍探路前进。黑夜降临了,山谷里静悄悄的,只有稀疏的星光伴随我们前进,时而有几声鸟叫传来。除此之外,能听见的只有“刷、刷”的脚步声,快到半夜时,我们才走完这七十里路,终于赶到了株木桥。
株木桥南面是丘陵和稻田地,出去两里路便是不大的陡山,北面临最高的两座大山,山上长满松树和茶油树,很适于隐蔽,东边二里处是仙源(距森林很近),我们的省委,省苏维埃,省军区就住在这里。敌人在这样一个小镇子摆了陈先中一个旅,李觉一个旅,另两个保安团,共九个团的兵力,其来意十分明显,他们企图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把湘鄂赣的领导机关一扫而光,然后消灭整个苏区的红军。当全军同志知道了敌人的诡计以后,个个士气磅礴义愤填膺,虽然面临劲敌,却处之坦然,一致高呼:“粉碎敌人的‘围剿’!”“不让敌人再动一步,把他们紧紧地包围在株木桥!”“保卫省委机关!”
东方灰蒙蒙的时候,我团静悄悄地进人距敌人阵地仅一里多路的地方。我团任务是在株木桥东南方向钳制敌人兵力,保证友军全歼敌人。这天从早到晚倾盆大雨不停,我们的衣服全淋湿了,晨风一吹身上冷飕飕的,吃早饭时,仅一刻钟工夫,菜盆就装满了雨水。战斗没开始之前,我们打起雨伞,支起被单、雨布遮雨取暖。
早晨七点钟,战斗正式打响了,我红三师早从湖北方向赶来了,他们在株木桥西边的大山上与敌人接火。战斗打得很顺利,一冲就把敌人赶到山下的丘陵地带,整个西边的大山被我红三师占领。敌人不死心,又继续向西边山上猛攻,妄想夺下红三师占领的山头阵地,敌人在水里泥里向西边陡山上爬,像一群笨猪一样拥挤着。我们红三军的机枪、手榴弹一齐倾泻下来,敌人被打得抱头鼠窜,又滚回山下的丘陵地带。
在敌人向西边山上冲锋时,我团在敌人背后来了一个猛冲,一举占领了敌前沿处的阵地。这时,株木桥四面山中响起爆豆似的枪声,敌人被压缩得战斗范围越来越小,在大雨中四处叫喊,互相簇拥着。敌人夺西边山头未成功,又向北面山头蠢蠢欲动,他们想夺取北面山头逃跑。但还没有等他们冲到山脚,我十六军早在那里等候他们多时了,顿时,山头吐出一片火舌,接着敌群里又冒起腾空的黑烟。我十六军的机枪、步枪、手榴弹又把敌人压下来了。这回敌人退回来,连山下的丘陵地带也都被我团占领了,他们只好折回头又向株木桥中间的一条田垄里撤退。
这条田垄有二三十里长,两里多路宽,上万的敌人一窝蜂似的拥在这里,被我们四面八方牢牢地包围着。这时敌人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他们在田垄里互相叫骂着。“不让敌人跑掉一个!”战士们一边向敌人逼近一边议论着。敌人估计我们的兵力不多,不敢贸然进攻,好像满不在乎似的,用讽刺的口吻向我军喊话。
“你们这些‘土匪’敢上来吗?受得起我们的机关枪吗?”我们听到敌人的喊声,又好气又好笑,真是死到临头还打肿脸充胖子,于是我们便组织了一批战士向敌喊话:“你们被包围了,快投降吧!不要死到临头装硬汉!”
经过我们喊话,敌人虽然不吭声了,但还拼死命地向我们射击。当时因为我们的武器还赶不上敌人,敌人又是上万人集中在一起,我们也不敢硬往上冲,那样会受到大的损失。我们一方面集中火力向敌群射击,一方面向敌人喊话,严密地监视敌人,以防突围逃跑。战斗进行着,双方对峙着……
夜幕降临了,战斗停息下来。四面山上的红军战士,在雨夜里坚守着,有的用袖筒遮光吸口烟,有的躺在树下打个盹,有的吃点干粮。在漆黑的夜空中,时而在雨网中看见敌人手电筒闪光,时而有稀疏的枪声划破夜空。
我们都知道,此刻敌人正想尽一切办法,企图冲出我们的包围逃跑。而我们的省委、省苏维埃、省军区的首长们,也一定在绞尽脑汁,在研究如何吃掉敌人的妙计呢。果不出所料,过了一个钟头光景,我们接到上级命令,命令我们组织马刀队,没有马刀用刺刀,趁敌人准备突围之前,杀入敌群打乱敌人的突围计划。
接到命令后,我们也顾不得雨水淋头了,大家都站在山坡、平川、山坳里,从背上抽出雪亮的马刀,用大拇指试了试刀刃。没有马刀的早把刺刀上到步枪上,在树干上捅几下。等我们集合时,只见刀光闪闪,像一片树林子似的排了长长一队。我们的红军战士,大部分是在红军初创时期参加红军,他们多半都是农民协会的基本群众,曾经用马刀打过土豪劣绅,使用马刀都有一套办法。所以一听说此仗用马刀作战,情绪十分高昂,每人手提马刀,腰系手榴弹,蹑手蹑脚地出发了。不到一个钟头,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了敌人。大家伏在地上屏住呼吸,等待进攻的命令。这时敌人调动兵力的混乱场面,全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们满以为可以安全突围逃跑呢。一直到我们看到进攻的信号(点几堆大火)敌人还莫名其妙呢,以为是红军烧火做饭。
这时,我们一跃爬起冲向敌人,马刀直朝敌人头上劈去,当敌人发现是红军的马刀队,已经来不及躲闪,早已人头落地。我们从四面山上冲下来,敌人四无去处,只好在田垄中间乱放枪。可是,枪现在几乎用不上,我们已经冲到跟前,短兵相接只能用刺刀肉搏。这时敌军中人喊马嘶,弃尸遍野,在田垄里到处逃窜。
由于天黑通信联络困难,我们每杀到一处就烧起一堆大火,这样既可避免和友军误会,又可看见敌人逃跑的去向。一场激烈的混战开始了。刀枪相击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时而冒出金属击撞的火星。我们在火堆周围和敌人枪对枪,刀对刀地厮杀,有的同志马刀被敌人枪托打飞了,同敌人滚到一起拳击。有的夺过敌人的刀、枪,迅速闪过敌人再回杀敌人,实在没有什么武器时,便拾起棍棒和敌人战斗。
又打了两个多钟头,敌人放了羊,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敌人的指挥中心被我们打乱了。营长找不到团长,团长找不到师长,叫骂声更厉害。“快跑!马刀要砍到脖子上啦!”“团长哪去了,妈的,脚板抹油了!”我们的战士边杀边喊:“快投降吧!不缴枪小命就交代啦!”
半夜时光,田垄南边的敌人大部分被我们消灭了。没被消灭的敌人,也被我们赶到田垄以北,我们又从四面向敌压过来,使包围圈越来越缩小,敌人还企图夺路逃跑,他们拼死命向我们射击,特别是有些军官,躲在白军士兵身后弯着腰督战。他们想让送命的白军士兵开路,好自己逃走。但,我们看得十分清楚,决不让敌人阴谋得逞,遂将大批手榴弹扔到敌人军官身旁去。这里也是敌人集中的地方,手榴弹一爆炸,敌军官一被打死,部队便在田垄以北乱了套,再也没有人敢向我们冲了。
我红三师趁烟火腾空,敌人混乱时,一个猛杀,直捣陈先中的指挥所,把敌人的指挥军官击毙,砍伤一个旅长,其他的被俘虏,连他们的警卫连也一起被消灭,夺重机枪七挺,步枪百多支,可惜的是陈先中这个狡猾的老土匪跑了。
这时已经是午夜两点钟了,战斗进入了尾声,我们押着俘虏向驻地转移。俘虏说:“我们长官曾说,打完这仗过太平年,说我们能升官发财,这些狗娘养的,满嘴说谎话,险些叫我们送了命。”
战斗结束了,我们消灭了陈先中、李觉匪部。这支溃不成军的残兵败将,半年都没有整编起来;同时也给了其他国民党匪军一个教训,不敢进攻苏区。我们虽然牺牲了几百人,付出重大的代价,但对扭转当时湘鄂赣苏区的紧张局势,却起了非常重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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