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凯回忆攻占南檬寨

Admin 发表于2016-03-07 09:31:05
一九三三年三月初,我们独立十师在福建武平粉碎反动地主武装钟绍奎部对苏区的进攻后,接到军委的紧急命令,要我们在三天内,赶到赣南会昌县的筠门岭与独立三师会合,接受任务。这是我们师第二次到外省去配合红军主力打仗。战士们听了这个消息都很高兴,有的说:“主力部队有经验,武器好,弹药多,跟他们在一起打仗,胆子就更大。”有的说:“跟主力一起打仗,消灭敌人多,油水大。”总之,大家都愿去,连一些轻伤号轻病号也要求准许他们参加这次战斗。
当时我在十师任政委。部队忙着准备了一阵以后,当晚三点钟就出发了。从武平到会昌有一百六十里,要翻过武夷山,走的净是些陡峭的小路,有一段路六十里,就费了九个小时,还跌伤了人和牲口。我们这支部队是从武平上杭一带山区发展起来的,爬山能力很强,因此还是按时赶到了筠门岭。
粤赣军区杨司令员和独立三师游端轩师长等人亲自来接我们。互相问候之后,我正想问一下我们要执行什么任务,杨司令员却先问起部队最近打了多少土豪、筹了多少款、缺不缺油盐、能不能吃饱饭等等。在那艰苦的时期,这些问题常常是最先被问到的。随后,他又问了一些部队训练等其他方面的问题。
听了我们的汇报以后,他说:“这次作战的任务是要歼灭项山村和南檬寨的敌人。”接着他就讲了一些南檬寨的情况。
江西、福建、广东交界的地方,山岭连绵,项山是其中的一座大山,主峰叫甑半岭,高三千多米。阴雨天雾气腾腾,看不见山顶,晴朗的日子,从山北麓的项山村望去,甑半岭直插云霄,与天相接,邻近的峰峦像在对它参拜,南檬寨就在它的半腰。从南檬寨往东有小路通福建,往上走四里多路经仙人岩有捷径通广东平远;南檬寨与项山村相距十五里,也有小路相通,小路有很长一段蜿蜒在两山之间的沟谷里,还有一段要从悬崖和深涧的边上通过,那里略有道路的痕迹,勉强能够过去,稍一不慎跌下去就会粉身碎骨,敌人在这条路上还修了工事。整个山上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一人多高的茅草、荆棘、大树林或乱石岩,很难通过,所以老乡们又把南檬寨叫“南天门”,并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南檬山寨似天高,凡人上去命难饶,仙人岩前虎狼叫,甑半岭上树头摇,玉皇大帝留脚印,王母娘娘丢蟠桃。”敌人就利用这样险要的地势,把它变成一个易守难攻的据点、一个骚扰赣南苏区的前哨。
从一九二八年起,这里就被反动派盘踞。那年冬天红四军从井冈山向闽西挺进,路过项山时,我们后尾的伙食担子就被这股土匪袭击了。在那以后,地主豪绅、土匪和广东军阀就串通一气经营这个地方。他们把项山村南檬寨和广东平远用电话联系起来。南檬寨有土匪三百多人,项山村有民团八十多人,几年来这帮家伙仗着有国民党撑腰,不断到苏区抢耕牛、烧村庄、杀干部,制造混乱和不安。他们把刺探的情报,经广东平远用电报传到韶关,苏区有些情况很快就在韶关的报上报道了。他们还经常用突然袭击、打了就跑的办法骚扰破坏红军,我们主力部队忙于反“围剿”,地方部队昵?又装备太差,连机枪也没有,难以组织有效的进攻,因此敌人能够为非作歹。
介绍了情况以后,杨司令员加重语气说:“这回我们要以四次反‘围剿’胜利的余威、十倍于敌人的兵力、压倒敌人的优势火力(特地从军区调来四个机枪连和两门迫击炮),拔掉这个钉子,堵死敌人窥探苏区的窗子,以便开展边缘地区的工作,进一步威胁广东的敌人。由于山大林密,敌人易于逃窜,必须隐蔽接敌,突然攻击,才能一举全歼。”最后,杨司令员指定三师师长游端轩同志和我共同指挥战斗。
半夜,部队在小路上静悄悄地前进。我们十师师长从队伍头上跑到我面前,小声而又急促地向我说:“老张,化装。”我莫名其妙地问他:“什么化装?”他略停一下然后解释说:“我想起个办法,化装成敌人,给他个冷不防。你也考虑一下,我们明天研究。”说完又急忙向队前跑去。师长的背影很快在朦胧的月色中消失了。我一边走一边想着他提出的办法。
拂晓前,部队一进入项山外围,立刻就把所驻的村子封锁起来,除了便衣侦察人员在外活动外,所有的人都不许出去。下午战士们在屋里一面轻轻哼着山歌,一面擦枪或补鞋,好像胜利在握似的。
作战计划是在团以上干部会议上制定的。三师师长和政委主动提出他们师担负正面进攻的任务。经过研究,又决定军区模范营、游击队从左侧,我们十师从右侧进攻南檬寨;三师侦察队化装成老百姓布置在南檬寨通往福建的小路上,我们师抽一个主力连化装成广东军阀的部队在仙人岩一带活动,截击逃跑的敌人。会议结束时,我们师师长向大家保证说:“三师老大哥担负了最艰巨的任务,我们侧翼部队一定要坚决打好这一仗。”他说出了我们共同的想法。
晚上两点钟,我们出发了。一个中年农民给我们当向导。借着月色,起初还看得出小路,渐渐连路的痕迹也看不出来了。战士们弯着腰在一人多高的茅草里,在生长着荆棘的灌木林里穿进穿出。越往上坡越陡,爬过两里多几乎笔直往上的陡崖以后,向导指着前面一片黑黝黝的树林说:“过了这个林子就是分水岭。”分水岭离南檬寨只有七八里。
天上只剩下几颗稀疏的星子了。一阵枪响从下面传来,震彻山林。“正面打响了,跑步前进!”师长的命令下去以后,战士们喘着气向前直奔。
出了树林天已发白,在我们下面不远的地方也有枪声,侦察员报告说有一帮人向分水岭方向来了。师长笑着对我说:“老张,送上门来哕,我看派一个班去接他们。“化装”成广东军阀部队的一个班顺着侦察员指的方向跑去。师长带着化装连和一团向仙人岩继续前进。我带着两个连在峡谷旁的山坡上埋伏着。其余的部队隐蔽在附近。不一会儿,长长一队人越来越近,甚至讲话的声音我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几个民团武装押着二十多副挑子,边走边骂挑夫跑得太慢。我们化装的战士插在队伍里面,劝他们不要怕,有一些空着手的人,惊慌的神色还没有消失。等这列队伍的头尾都进入峡谷以后,我们齐喊:“不准动,红军在这里!”两面坡上的枪全对着下面。当化装班的战士上去缴他们枪时,民团武装还莫名其妙地直发愣。
经过短短的审问,原来这里面除了一些挑夫是贫苦农民外,其他都是地主的家属,二十多副担子里装的全是银圆布匹和他们的家私。我们又从挑夫那里了解到一条去南檬寨后侧的捷径,于是由两个挑夫带路直奔南檬寨。
敌人并没有想到自己后侧会出现一支红军。我们在紧靠寨子的那个山坡上停下来。挑夫指着碉堡说:“寨门就在碉堡旁边。”我带着几个团长和连长摸上去看地形。我们这个山坡和寨子之间大约有一千多米的距离,当中是一片马尾松、荆棘、茅草和小岩石,有的有一人高,有的还没有膝盖高。我们决定把部队移近敌人,用机枪掩护猛打猛冲,一举突破。四挺机枪向前移动了。二连连长带着两个班向前移动了。我们屏息注视着。当战士们灵巧地从一丛树移向另一丛树时,我们感到说不出的兴奋。敌人的哨兵虽然在碉堡下面晃来晃去,但他的眼睛和耳朵却被山梁下越来越激烈的枪声吸引住了。
机枪在距敌人六七百米的地方停下,两个班在距离敌人四五百米的地方停下,前面是一片空地,穿过空地,越过小桥就是寨门。又有一个连运动上去了,其余的部队也向前移动了一些。一切都已就绪。我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然后举枪向碉堡射击。这冲击的信号一响,机枪猛烈地吼叫起来,最前面的战士们旋风一般直扑碉堡,其余的部队在喊杀声中向敌人冲去,手榴弹在碉堡上开花了。敌人还没把寨门关上,战士们就冲了进去。敌人四散向山上逃跑。部队立刻进行搜捕。
寨子的修械所里摆着一大堆破旧枪支,弹药库里有不少手榴弹和改造的子弹,还有三个仓库装满了谷米、油、盐、干菜和腊肉。厨房里敌人做好的饭菜还是热腾腾的。我告诉伙房,再多做一些,战斗结束了和兄弟部队一起吃。
十点多钟,师长回来了。一见面他就说:“跑了几个,留下两个连继续搜索。”我问他抓了多少。师长说:“五十多。”接着就讲了抓的情况:化装连在仙人岩通往广东的小路上休息,部队进攻寨子以后,不一会儿,隙望哨报告说:“有十多个土匪向我们这里来了。”
“又来了十几个,跑得很快。”
“又跟上来了一串。”当隙望哨报告说敌人离我们只有里把路时,我们把子弹顶上膛,向敌人奔去。会讲广东话的三班长扮成军官和师长走在前面。到和敌人相距只有三百米的样子,敌人才发现我们。三班长连忙用广东话大喊:“弟兄们,不要慌,我们来了!”敌人一看,以为救星来了,连忙闪在一旁,还没来得及答话,我们队伍的排头就和敌人队伍的尾巴并齐了,一声不准动,大多数敌人吓呆了,举起手来。有十几个狡猾的家伙,抱着头就往山下滚。战士们立刻追上去,开枪射击或扭着扑打。有一个家伙(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匪首潘世周)从一丈多高的岩上跳下去想逃跑。二班长一见紧跟着也跳下去,正好扑在这家伙身上。两人扭抱着又往下滚了五六丈。二班长头被撞破了,但仍然把这家伙死死按住,终于擒获了他……
师长还没有讲完,军区模范营和三师的部队也来了。他们截住了往东和东南方向逃跑的敌人。
战斗在十一时三十分左右结束,总计俘敌三百多,缴获二百多支枪、两万多银圆和许多粮食。我们把粮食、油盐分了一部分给当地的贫苦老百姓。
不久这里成立了苏维埃政权,赣南苏区的边缘地带再不受到敌人的骚扰了。 
谁在收藏
浏览:533次

评论回复
最新来访
  • 漂流者
    漂流者
同乡纪念文章
同城纪念文章
人物名单
首页
检索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