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紫东回忆泰山铁道游击队(上)

Admin 发表于2016-03-09 17:50:00
     一九四四年春天,正是桃花盛开、麦苗儿返青起身的时候。那时我正在泰西军分区一团,一天,营长通知我,组织派我回泰安。临走前,营长看我的枪好,说:“咱换换枪吧,你到泰安再搞!”我心想,换换就换换吧,也和老营长做个纪念。于是,我们交换了枪支。我整好行装,依依不舍告别了一团的首长和同志,甩开大步,怀着接受新的战斗任务的激动心情,往泰安奔来。
    来到泰安,泰西县大队政委张魁三同志对我说,为了破坏、切断日寇的交通中枢津浦线,打击消灭在济南至泰安铁路线上活动的鬼子、伪军,夺取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县委决定,派我组建泰山铁道游击队(也叫泰山大队),在铁路两侧,车站附近开展游击活动,从军事上、经济政治上打击日寇。
    “我,能行吗?”听说成立铁道游击队,我又高兴,又担心,怕完不成任务,轻声地说。
    “行!你在铁路上干过工,熟悉情况。”张政委有力的大手拍着我的肩膀说:“现在有五个人,你当队长,铁道游击队成立后,怎么活动怎样发展由你们自己定。另外,县委财政困难,你们要自给自足。半年后,铁道游击队还要解决县大队的全部伙食费。”最后,他握着我的手说:“紫东同志,大胆去干吧!别看是小小游击队,可对打鬼子,巩固抗日根据地有重要的意义啊!”
    然后,我找到县公安局局长韩革非同志,原来我们关系很熟,我说:“你是公安局长,在对敌斗争第一线,你得多帮助我。”他听了哈哈大笑:“咱们共同干吧,都是打鬼子!”我接着向他提出,请他给我个能干的同志当助手。韩革非同志想了想,便让刘青松同志参加了铁道游击队。刘青松同志从小在泰安火车站长大,长腿能走,善爬火车,大胆能干。有他当助手我很高兴。就这样,加上通讯员肖明显同志,我们三人和其他五个同志组成了泰山铁道游击队。
    起先,我们住在大王庄、宋家庄、胡庄、杨庄一带。为了向铁路接近,不久,我们来到道朗区,住在大圈地山坡上的小村里。这里靠近齐家店据点,鬼子出据点,我们在山坡上看得清清楚楚。
    我想,干这件事,没有在敌人里面当内线搞情报的人不行。搞不出情报,我们就无法活动,无法打击鬼子。我把打算给青松同志一说,他一拍后脑勺笑着说:  “有了!我小时候,在火车站拣煤渣,有个姓宋的穷朋友,如今在泰安车站上当二鬼子。他在七里铺庄南头住。管他答应不答应,咱找找他!”
    于是,在一个月黑头的晚上,我和刘青松、小肖三人悄悄地到了七里铺。刚走到姓宋的破宅烂院的家门口,正巧,他刚刚下班回家。黑影里,刘青松咳嗽一声,姓宋的听出来了。
他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咳,刘,刘二哥来了,屋里请!”我们儿个进了屋子,掌灯落坐。灯影里,看得出姓宋的那人神色紧张,刘青松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八路,姓宋的能不害怕吗?他倒很客气,连忙点火烧水,和面炒菜,留我们吃饭。我说:“别客气,俺们来向你了解点事,家里不方便,咱到外面啦啦吧!”这一下:他更慌神,头上都冒了汗,但还是连说:“好,好!”我们出了家,来到村外半里路远的漫坡上。坐在地头上,我向他讲明来意,并说:“别忘了你是个中国人!要爱国。”他拍着胸膛激动地说:“青松二哥知道,我是拣煤渣的叫花子,我是中国人。唉,现在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当二鬼子,是为了饭碗……我决不办坏事,愿意帮助八路军打鬼子!”    
    我看他态度倒是老实,便告诉他,要他把铁路上南来北往的鬼子情况,敌人兵力增减,扫荡的情报,偷偷报告给我们。报告情况要及时,要真实、可靠。经过教育,他同意给我们送信。
    怎么联络?情报往哪里送?我想了想,有紧急情报,让他送曹家村村长。曹家村的伪村长姓孟,是地主的长工。地主怕挨揍受气,让他穿上大褂子,当了村长。刘青松同志和他很熟悉。
    不久,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他通过曹家村孟村长,给我们送信来了。他说,他夜间在车站值班,从济南开来了一列军车。鬼子兵对二鬼子也不相信,把他们统统赶回宿舍。泰安火车站站台高,他从宿舍窗口往上看,嗬!一列车全是鬼子兵。鬼子下车,也不哇啦,光听到大皮靴咔咔地响,看人数足有一团人,第二天清早,泰安街上鬼子并不见多。这是怎么回事?他一想,这些鬼子准是都钻进了车站北的兵营里,可能来泰安大扫荡。他马上把情报送到了曹家村。
    我们感到情况紧急,情况重要,星夜即刻把情报送往县大队。县大队马上把情报送到军分区。在极短的时间内,济南方面的情报也到了军分区,证实了鬼子果然来泰安扫荡军分区。于是分区首长马上动员了全区军民,做好了反扫荡的准备,使敌人的阴谋未能得逞。我们受到了军分区的表扬。
    我们的队伍很快发展到三十多人,在铁路上又吸收了一个工人当我们的情报员。由于我们手里没有破坏铁路的工具,干看着鬼子的列车、铁甲车在铁道上气势汹汹的跑来跑去,急得心如火烧,上哪里才能弄到扳子、撬棍?买吧,一没钱,二也买不到;借吧,谁借给你?看来,只能从敌人那里去夺!
    决心下了以后,我们找到在车站上当工人的情报员李恒志的兄弟,和他商量夺取工具的办法。他说,鬼子对维修路轨的工具管得很严,一上班,养路工人、道班上的工人,排着队去领工具,干完活下班时,工人们得扛回来收在一起,放入仓库。鬼子连破旧残损的工具都卡得很严,不易搞到手。他建议我们去截修铁路的工人,夺他们的工具,但不要伤害他们。我们觉得这个办法挺好,就这样定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来到樱桃园搬道房附近。不到一箭之地,就是大桥,桥上住着鬼子。在那儿干活的工人不多,只有一二十个人。我们趴在维修地段路基下的刺槐后面,耐心的等着。等啊等啊,太阳快有半杆子高了,那一二十个工人,才在鬼子刺刀的监督下,带了工具,晃晃荡荡,懒洋洋地上班磨洋工了。看着他们离开桥头一里多路,向我们走近的时候,我们突然打了几枪。枪声一响,那些修路的工人,有的放下工具就跑,有的则扛着往桥头方向跑。我们几个人放声大喊:“放下,没事!”“再跑,开枪了!”跑得慢的一些人,把工具一摔,不管三七二十一,扭头便跑。桥上的鬼子听见枪声,纷纷跑出来打枪。我一挥手说:  “扛上,快走!”队员们扛起扳子、撬棍,一口气顺着山水沟跑远了。从此,我们可有了破坏铁路、打击鬼子的本钱了。
    有了破袭鬼子铁路的工具,队员们个个摩拳擦掌,劲头十足。整天问我,咱什么时候扒铁路?我的心情和大伙一样急,可是不能盲目蛮干,得先侦察侦察。于是,我和刘青松同志一块出去侦察。
    那晚,月光挺亮,俺俩爬坡过沟,来到火路村外。只见两条发亮的路轨,从山坡伸延出去。这里地势坡度大,列车从山坡那边大佛寺开来,开足马力爬上山梁,即使发现前边路轨出了事,想煞车也来不及!山坡下有两孔桥,桥下是条河,坡陡、水急、沟深,列车要是翻到山沟的河里,干脆没治。不过,路基西边有条封锁沟,宽五米多,深四米,人下去,很难爬上来。铁路东边,因为靠泰山方向,地下有石头,挖不动,没有封锁沟。经过侦察商量,我们决定在火路村外的桥上扒铁路。
    第二天,天刚黑下来,巡逻队尚未出动前,我们游击队员就扛着撬棍,提着扳子、钳子,从村西绕过封锁沟,神不知鬼不觉来到铁路桥上。按计划,在我们破袭地段两面埋伏了警戒小组。破路的队员挥着扳子、钳子大拆大卸,然后,十几个队员扛着撬杠,轻声地喊着“一、二、三”十多米的路轨掀起来了,再一使劲,“轰隆”一声,钢轨便滚到山沟里。一会儿,又把一节路轨掀到山沟里去了。
  这时,传来一声火车的长嘶,“呜——”。警戒的同志跑来告诉我,鬼子的火车在大佛寺那边开始爬坡了。‘我想时候到了,不能再拆卸路轨了,便一挥手,队员们纷纷扛起工具,离开了路基。我们爬上山坡,藏在刺槐和草丛后面。心里又紧张又激动,嗨,小鬼子,待会你们就人仰车翻,有好戏看啦!
    鬼子的列车呼哧呼哧爬着坡,谁想到,它刚爬上山坡,就停在那里,不叫也不动。是火车头坏了?还是鬼子已发觉我们卸了路轨?真急人呐!有的队员沉不住气了!想摸上火车头去。我说不准说话,不准打枪!我们继续等着。一分钟时间,都觉得好长!火车停了大约有一二分钟,又喘着气,冒着自烟,又开始爬坡了。大家可高兴了!这下可行了!我们看清了,这是一列货车,由鬼子一列铁甲车押道。火车头前有五节低边车,上面用沙袋垒成工事,强烈的探照灯光,把路面照得雪亮。一节低边车上设一个工事,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有五个鬼子趴在沙包上。铁甲车里有一连的鬼子兵。
    火车爬上了坡,开足了马力。
    突然,村头上冒起了冲天火光!这是火路村的汉奸发现路轨被拆,点起了村头准备好的柴禾堆,向鬼子报警!火车上的鬼子发现火光,丢魂丧胆,赶忙紧急刹车。紧急刹车也来不及了,火车轮子在钢轨上磨出一道道耀眼的火花,象一条巨蟒,向坡下滑去!火车头前五节低边车皮骨碌骨碌象打雷一样,翻到山沟里去了,后边押道的铁甲车也掉了轨,差点翻到山沟里。鬼子发疯了,知道是八路军游击队干的,又不敢钻出铁甲车,便把轻重机枪,小炮呼噜呼噜乱打乱放,一眨眼,鬼子的枪弹把路两边的刺槐,打得落叶纷纷。
    我们取得了第一次破袭鬼子铁路的胜利,迅速安全撤出了战斗。
    以后,鬼子怕我们晚上破袭铁路,加强了铁路巡逻,重要的军用列车通过这段线路的车次也减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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