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好好的,首长辛苦了。”
“好好的?看你的腿上、脚上。”
经这么一说,我才发觉自己的两条裤筒已经撕得稀烂了,鞋也破了,好几道伤口上的血已凝结。我紧紧腰带说:“不要紧,这是被竹签、铁丝网划破的。”
团长把香烟递给我,又叫我去吃饭。我点着烟,使劲地吸,好像吸一口就增加一分力量似的;但是.送上来的饭我却没吃,伤员们还空着肚子呢.我让通信员把饭送给他们。接着就汇报起战况来。
正说着.敌人的集中炮火又轰开了,还出动了轰炸机.成串的炸弹在我们阵地上爆炸,好像地裂天塌了一般。大家闷在地堡里,憋得满身大汗。我一面用袖筒擦汗,一面估计着:可能敌人要在进行报复性轰击后,趁我们立脚未稳来反击了。果然,当炮火向我们后面延伸时,激烈的机枪声也响了起来。
“不妙,敌人反击上来了。”情况突然,我感到有些严重。
“部队怎么不早报告呢?”团长问。
“电话断了”。
“你的兵呢?”龙副政委似乎生气地问。
更严重的是:身边没有部队了。七连和八连在西面,而且经过一夜和上午的残酷战斗,大部分战士都挂了彩;二营被敌人炮火封锁在南面,失去了联系;一营在东北角。只有九连一个排在东边。我忙说:“部队调不回来了。我去看看。”
一出地堡,敌人的机枪就擦着壕沟“突突”地横扫过来。两个营的敌人从东南角反扑上来,已占领了前面不远的两座房子,正向我指挥所逼来。还哇哇地直叫:“缴枪吧!”“抓活的!”好家伙,敌人竟疯狂到这个地步!眼看指挥所危险了,师首长还在里面呢.又转移不出来。我真急啦,一面叫通信员命令三营长带九连的一个排从侧翼反击,一面把上衣一剥,夺过警卫员的“20响”,就问刚才跟团长进来的通信排长:
“葛排长,你们进来多少人?”
“两个班。”
“快跟我反击!”
葛排长是个捧小伙子,个子又高又大。他也把上衣一剥,揣上了20多颗手榴弹,就带着隐蔽在壕沟里的两个班。跟我冲出战壕,直朝着蜂拥而来的敌人冲去。
可是,警卫员郭连成却死命拖着我,连声地喊:“首长,你不要去,我去,保证能打下去!”我也颐不得向他解释了,立即挣脱了他冲向前去,但他马上又追到我前面去了。一排排手榴弹甩向敌群,一营机炮连的几门六。炮也向敌人猛轰,这突然的轰击使敌人招架不住了,冲在最前面的100多个敌人被我们反击下去。这时,在敌人的后面也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声,已经冲到庄头的两个营的敌人一时乱了手脚.全线溃退下去。我和通信排乘胜追击,心里正在疑惑:敌后的枪声是二营打的吧?但抢弹又是哪里来的呢?一直追到东南角的公路边,才发现四连已占领了这一带的地堡群,还俘虏了100多个敌人,指导员马良彬同志负了重伤倒在地上,卫生员正在替他包扎。
原来,敌人炮击以后,二营知道敌人开始反扑了,主动把部队运动到敌人的侧后,当指挥所这边开始反击时,四连就全部冲了上去,敌人腹背受敌,全线都垮了,我方乘胜追击,一口气夺下了11地堡,全部解决了东南角上的地堡群。
我们的部队是多么英勇机智啊i敌人出动了两个营,在飞机大炮的配合下,想夺回刘行,但失败了,我们完全占领了刘行。 通往淞沪的“大门”终于打开了!永久性的近代化“国防工事”也没能挽救敌人注定灭亡的命运。占领刘行后,我团和兄弟部队一起,没让敌人喘过气来又继续前进了。19日攻下了国际电台,接着又打下了杨行。在整个上海战役中,我团共毙、伤、俘敌2500余人。在我们把红旗插到吴淞口的同时,上海市的高大建筑物上也飘扬起红旗。
刘行攻坚,我团用了不到24小时的时间,一举拿下了曾被蒋介石吹嘘为模范工事的大小地堡群,全歼敌五十二军二十五师七十三团一营全部及该团迫击炮连与督战队。我团的伤亡也很大,主攻营一营原有800多人,战斗结束时只剩下不到200人;作为二梯队的四连,也从1 70人减少到39人,连排干部全部伤亡。为了解放大上海,我们的人民功臣在曙光将普照大地时,用生命和鲜血谱写了又一篇悲壮的诗章。
6月14日,二十八军在常熟召开第2届英模大会,我团的朱伯玉被授予华东二级人民英雄称号;马良彬等8位同志被授予华东三级人民英雄称号;“泰安连”又被授予“淞沪扬名”的荣誉称号。
岁月匆匆,40多个春秋过去了。回顾刘行攻坚,缅怀先烈。我的情思早已飞回到昨天,那火那烟,那人那影,还是那么地清晰、亲切。虽然,刘行残存的地堡遗址正在被崛起的高楼大厦所淹没,但血战留下的铭心刻骨的印记却永远不会抹去。安息吧,战友!奋斗吧,后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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