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杰回忆在淮海战役徐东阻击线(上)

Admin 发表于2016-03-12 11:05:51
    淮海战役打响了。
    山东兵团指挥的七、十、十三等三个纵队,担负了毛主席在《关于淮海战役的作战方针》中所指示的:“以一个至二个纵队,歼灭临城、韩庄地区李弥部一个旅.并力求占领临韩,从北面威胁徐州,使邱清泉、李弥两个兵团不敢以全力东援”的任务,同时由滕县地区向鲁南台儿庄、韩庄之敌第三“绥靖”区冯治安部发起攻击。
    我们第十纵队顺津浦路南插。11月7日黄昏,二十九师首歼韩庄守敌,夺取了运河铁桥;在我纵队左翼疾进的七纵队也相继攻占了万年闸。这佯,我军就完全控制了韩庄至台儿庄之间的运河线上两座重要桥梁,攻击矛头直指冯治安的总部——贾汪。该部五十九军和七十七军三个半师,于8日停止抵抗。在张克侠、何基沣两位副司令率领下,在贾汪、台儿庄一线举行战场起义。我山东兵团立即穿越该部防区,直插徐州东侧。此时,苏北兵团的二、十一、十二纵队和中野十一纵队.进抵徐州东南、碾庄圩西南。华野攻击敌黄伯韬兵团的主要突击集团的7个纵队,也突破了敌陇海路防线,打乱了黄伯韬的阵势,向西急起直追。黄伯韬所率5个军即将陷入我军的重围之中。
    10日傍晚,我们二十八师到达不老河北岸,顺利通过纵队工兵营搭起的浮桥。一过浮桥.部队迎着枪炮声疾进。
    “快.快!截住黄伯韬的退路!,,战士们喘着粗气飞奔着。
    就在这一夜,我师先头部队占领了陇海路上的侯集、大庙车站一线。七、十三纵队楔入宿羊山、曹八集。黄伯韬兵团和徐州敌人的联系被切断了。东线追击部队迅速渡过运河。我军把黄伯韬兵团全部包围在碾庄圩地区。
    我们正为首战获捷而高兴,准备着参加围歼黄伯韬兵团的战斗,纵队指挥部命令我师,立即掉头向西,参加阻击由徐州东援黄伯韬的邱(清泉)、李(弥)兵团。这任务是按照毛主席关于战役第一阶段方针中提到的仍按“攻济打援”部署确定的。我和王德贵师长参加了临时召开的纵队作战会议。宋时轮司令员在会议上兴奋地说:“我们和国民党打了20多年的仗,现在是进行最后的决战了。蒋介石眼看黄伯韬兵团被围,着令徐州‘剿总’派遣邱(清泉)、李(弥)兵团拚死命东援,以挽救他统治人民的看家本钱。根据中央和毛主席的指示.华野前委决定除了以六个纵队投入围歼战之外,以八个纵队在徐州东面、东南面打援。……”
    面临着战役的重大发展,与会干部都很振奋。“纵队的任务改变了。”宋司令员继续说着,“但我们有莱芜战役、鲁南战役、开封战役、睢杞战役历次打阻击的经验,我们一定能完成阻援的任务。”
    宋司令员交代了具体的战斗部署之后.刘培善政委接上来说:“毛主席所指示的‘攻济打援’的部署,这就是说,消灭黄伯韬要用两个拳头:一个在碾庄圩.一个在我们这里,少了那一个都是不行的!而打援的这个拳头,它的作用关联着全局。”
    听了纵队司令员和政委的指示.我和师长王德贵同志,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情相同,有点紧张,也感到兴奋。返回师部的路上,刘政委在结束会议前的指示还响在耳边,一字一句地敲打在我的心坎上:“我纵队担负这次阻击,从好的方面说,以往的战斗,给我们积累了若干经验。可是也必须正视:不少同志,对打阻击有种不正常的情绪。”
    是啊,打阻击,往往是代价大而缴获少。如果领导上不把思想工作做在前面,稍有疏忽,就会出现埋怨情绪。刘政委早就预计到这些问题,因而反复强调,要从局部利益必须无条件地服从整体利益这一点上,认识到在徐东打援就是在消灭黄伯韬。
    我和师长回到指挥所,已是第二天拂晓。
    在除东阻击线上,我方的阵势刚刚布开,由徐州东援的邱清泉兵团第五军、第七十军,李弥兵团第八军、第九军、第一百一十五军,沿着陇海路两侧逼近了。
    我师部队立即进入纵队确定的防线,在南自苑山经团山、马山北至不老河一带抢修工事。与此同时,各部队又根据师党委会的决定,进行深入的政治动员,把“坚守阵地,寸土不让”的口号,变成广大指战员的自觉行动。
    在我师方圆20余里的防区内,除了马山、团山之外,都是一片开阔地.村落密布,无险可据。在这个阻击阵地上,如何堵住拥有现代化装备的敌人东援?经过研究,决定由八十三团在俯视铜(山)邳(县)公路的团山、马山设防,作为师的第一线;八十二团在大庙、土楼一线作为师的第二线。以此,确保纵队主阵地上二十九师部队能尽快地修好工事。
    战前的准备时间·必须以分秒计算。只有抢在敌人攻击之前,修起一部或大部工事,我们才有可能以逸待劳。于是,在统一号令下,只见各个阵地上,锨起镐落,尘土飞扬I搬石头,抬木料,你来我往。团山、马山,青石峥嵘,寸草不生,镐头落处,火星四进,战士们发誓要在这样的山头上修起工事来.他们利用天然的石沟、石缝,修起单人掩体和机枪工事。我站在团山顶上,向南看去,陇海铁路南兄弟纵队的阵地上.也是人影晃动,在朝阳照耀下。锨镐一起一落,闪着银光。
    在陇海铁路南北二十余里的徐东阻击线上,我们紧张地准备着,等待敌人闯来。
    当天黄昏,援敌进到我军阵地前不远的村落。为了保障二十九师有足够的时间修筑主阵地工事,必须立即出击。师里的几个负责干部,交换过意见.下达了战斗命令:八十四团趁敌人立定未稳之际.将敌人逐出安子村、寺山口等地,在那里坚守一天。
    寺山,是一座马鞍形的山头,铜(山)邳(县)公路从它的凹部穿过。李弥的先头部队第八军四十二师1个营,先我占领了公路的进山口。半夜以后,我八十四团二营,悄悄摸进寺山口。冲入敌群,在“把敌人反出去”的口号声和冲杀声中,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格斗。敌人既怕近战,更不敢拚杀,激战几个回合,纷纷逃出寺山口外。
    寺山口初战,挫伤了敌人的攻击锐气,也赢得了时间。敌人不会就此罢休.必然会有更激烈的战斗。不出所料,12日天刚亮,敌人一下就展开2个团的兵力.6辆坦克开道,向寺山口猛攻,妄图夺路前进。敌人的攻击来得这样快,阵地上没有工事,没有掩体,可是大家懂得.顶不住敌人这一手,徐东阻击线上就会让敌人突破一个缺口,就会影响“阻援打黄”任务的完成。同志们说得好:“人民战士的意志,就是砸不烂的钢铁工事。”坚守在南山坡的“苗树柏”班,任凭敌人猛烈炮击。还是泰然自若地蹲在岩石缝下,放过横冲直撞的坦克。等到步兵接近前沿,一阵排子枪、手榴弹压过去,打得冲在前面的三十来个敌人.横七竖八地倒在阵地前。就这样,“苗树柏”班一连打垮了敌人四次攻击,阵地屹立不动。
    经过持续战斗,“苗树柏”班人员有了伤亡。子弹也不多了。可是敌人又发起了新的攻击。班长苗树怕平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怆,大声喊道:“同志们,用刺刀、枪托,用石头,把敌人挡在寺山口外”,于是第一个迎着敌人冲去。紧跟在他后面的,是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举着铁锨洋镐、捧着石头的战士们。在阵地前沿,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拚杀战。“苗树柏”班的同志们用顽强的战斗精神,大无畏的气概.又一次打垮了敌人的攻击。……
    在寺山口正面,二营的部队抗击着敌人整连、整营、整团的进攻。每一次都叫敌人付出巨大的代价,在我军阵地面前,弃尸累累,无法跨前一步。
    二营连续击退敌人10次进攻之后,奉命撤出寺山口阵地。虽然有较大伤亡,但赢得了时间,为更沉重地打击东援的敌人,创造了条件。他们在徐东阻击战中,首建功勋,树立了榜样。
    我们主动撤出寺山口,敌人误认为是我军经受不住其猛烈攻击而弃守,一时间气焰嚣张。李弥竟把他的主力推进到我师主阵地前,发起全线进攻。
    我和王师长赶到最前沿的八十三团指挥所。毛会义团长和孙乐洵政委见我们到来,立即把团指挥所移到前哨营去,各营的指挥员也分别到各连去了。上级指挥员深入火线,在部队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大家意识到处境严重,也感到责任重大。有的说:“挡不住李弥三个军,就歼灭不了黄伯韬!”有的干部说:“为了吃掉黄伯韬兵团,咱部队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当指战员理解了这一场搏斗的重要意义.认识到局部利益必须服从整体利益的时候.就会产生出无敌的力量,我们的阵地前面就会是敌人的葬身之地。
    13日9时许,天空传来了隆隆的飞机马达声。转眼之间,把团山、马山一带的村庄炸成一片火海,硝烟冲天。随即而来的是重炮猛烈的轰击。阵地上爆炸连着爆炸,浓烟卷着烈火。英勇的战士们,任凭敌人轰炸、炮击,伤亡再大.也不动一点声色。
    敌人的炮火延伸了,飞机也暂停轰炸.步兵开始向我团山阵地发起集团冲锋。敌人满以为经过猛烈的炮击、轰炸之后,我军已无多大抵抗力量。团山前的开阔地上,拥挤着敌人的步兵,狂呼高喊直冲过来,犹如一排排被恶风卷着的黑浪。
    战士们并没有被这来势汹汹的攻击所吓倒,阵地上还是寂静无声。一直等到敌人进入50米距离内,才打响反冲击的第一枪。利时间。排子枪,轻、重机枪,手榴弹。如同一阵急雨。向稠密的敌群劈头盖陆压将过去。迫击炮也向团山前的开阔地上猛轰,平地里卷起一团团烟雾和尘土。
    这一仗打得真是痛快,冲上来的敌人伤亡过半,活着的算他腿长,侥幸逃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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