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7日的激战中,由于战斗是包围反包围,犬牙交错,我八十七团副政委李云城带领一营在徐楼、麦仁店防御,曾一度陷入敌军的包围中。在万分危急之际,团长杨德隆亲率两个连前往解围。一营终于突出来了,杨团长却不幸光荣牺牲,遗体落入敌人之手。
杨德隆团长,是经过两万五千里长征的老红军,是我党的优秀党员,我军的优秀指挥员。他戎马一生,南征北战,打过无数次仗,负过多次伤,为人民解放事业立下大功;他纯朴、诚实、温厚、谦虚,说话轻声慢语,打起仗来赛如猛虎;他以自己的思想、品德、行动和一颗赤诚火热的心,赢得了全团指战员的爱戴和尊敬。他的牺牲给部队上下带来了无比悲痛。遗体的失落更令同志们伤痛的心无法平静!“一定要把杨团长的遗体夺回来!”成为全团指战员的一致呼声。
20日18时,我奉命到团部接受任务。交代任务的是副政委兼政治处主任李云诚。我担任民运联络股长,他是我的直接首长。
“俊海同志,杨团长的遗体已落入敌手,胡琏在他身上大作文章,又是登报,又是广播,借以遮掩其败迹。国民党的报纸已登出了杨团长的遗体的照片。现在不知道杨团长的遗体被弄到哪里去了,不把他夺回来好好安葬,怎对得起烈士在天之灵?怎么向他的妻子和孩子交代?……”李副政委说着说着,语音凝咽,眼圈发红,潸然泪下。他怎能不沉痛!1942年,他与杨团长在新四军新浦党校一同学习,1947年,他调来八十七团.又与杨团长共同指挥斗,结下了真挚深厚的同志情谊。如今,杨团长因率队援救遭敌围困的同志,毅然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这是多么高尚多么感人肺腑的行为啊!怎能不令活着的人为之难过呢?
李副政委抑制悲痛继续说:“现在胡琏已后撤,昨天的战场成为敌我之间的中空地带,团首长决心夺回杨团长的遗体,妥为安葬,令你率团工作组及六连去执行这一任务。要千方百计找到杨团长的遗体,就地安葬。部队即将北上参加新的战斗行动,你们完成任务后,自行北上归建。”
他略一停顿,若有所思。又说:“注意,走出我防御阵地就是敌占区.要随时准备与敌遭遇,如果遇到敌人,能摆脱尽可能摆脱,不可恋战。你们孤军深入,要多加小心,积极争取当地人民群众配合。稍事准备.立即行动。祝你们顺利完成任务。”
“是!我们一定要把杨团长的遗体夺回来。请团首长放心。”我接过王参谋给的地图,向李副政委行了个军礼,转身就走。我顿时觉得肩头像挑了上千斤重担。脑子里萦回着杨团长的音容笑貌。
一出团部大门.就看到六连的同志在路旁集结待命。原来他们已接到命令,完成了动员与组织准备。听指导员说,同志们因团长的牺牲极为悲恸,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深切怀念爱兵如子的杨团长。一听说要到敌战区去寻找烈士遗体.纷纷表示誓死完成任务。
事不易迟。战斗经验告诉我们“兵以诈立,以利动”(《孙子·军事篇》),趁敌人虚实难察,惊慌未定之际,深入敌区一举完成任务最为有利。于是.我立即与连长吕金良、政指孟传忠蹲在路旁,商定了行动方案:第一,战场广阔,尸横遍野,杨团长的遗体又不知去向,只能深入敌区,了解掌握线索后,相机行动。第二,运动中力求隐蔽,不让敌人察觉,如与小股敌人遭遇,能吃掉就坚决吃掉它,并捉“舌头”加以利用;如遇强敌,打不赢就走。第三.行进中派出尖兵小组侦察前进,我与连长在前指挥,孟指导员和工作组在后跟进。
夕阳余辉逐渐消失,夜幕降临人间。“出发!连长一声令下。我们立即离开村庄,离开我军防御阵地,沿着田间小路,凭借青纱帐的掩护,悄然疾走。此刻,黄昏笼罩下的战场,硝烟未尽,弹痕遍地,房倒树折,鸦雀无声,空气中饱含火药味与尸臭,路上不见一个行人。“天助我也”。我正在暗自庆幸这难得的夜暗,难得的寂静,忽然月出东岭,迅速升起,照耀着大地如同白昼一般,我们走到那里,它盯到那里。啊!月亮,此刻我们并不欣赏您的皎洁,并不需要您的多情,您为何不躲到云层里去呢?
凡事有其弊必有其利。行约5公里,尖兵上组突然在一个三叉路口停止前进,连长以为发现敌情,向后传呼“注意!”顿时引起全连警惕。等我们到达三叉路口就发现,一条马车道直下东方,有敌军路标,并有吉普车的轨迹。“好!”我与连长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当即决定“循吉普车印找敌指挥所去”。
果然不出所料,走不多远,发现前面有一坐北向南的村寨,环村有高高的围墙,呈方形,四面有门,门有门楼。车印在村南转了个弯进了村子。
“吕连长!”我喊了一声。
“到!”
“你带部队侦察搜索进村,封锁村寨,布置防御,重点是南面。我带工作组在村内调查线索,决定下一步行动,村中心碰头。”
“是!”吕连长带领全连迅速顺利进村,我与工作组跟进。
这里.大约住着五六十户人家,街道方正,房屋错落有致。家家户户关门闭户,有几棵杨树和榆树,从院落向外伸头探脑,好像是察看来了哪家的军队?
我们分头敲门访问。不一会儿,工作组组长张新春来报告说:“这个村子叫坟场,是伪乡公所所在地。伪乡长跑了,有一个乡丁还在。”我说:“决把乡丁找来,我们去乡公所。”
乡公所是一个四合院,朝南的大门上涂抹着朱红色的漆.俨然像一个旧式的衙门,门旁的墙壁上有悬挂牌子的痕迹,大约是刚拿掉乡公所的牌子。院子不大,横七竖八地堆放着粮袋、菜筐、马槽之类的东西。堂屋里的桌椅茶几倒还整齐干净。未及坐下。吕连长来汇报布防情况说:“四个门楼都派战士把守,南门有一个班,南门外放出二组流动哨,我和指导员在南门……”
吕连长话音未落,张组长带乡丁进来,此人身材中等。穿上白下蓝的单衣,面色苍白,腰杆几乎瘫软了,一进门朝我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口称“长官……”欲言又止。
“不要害怕。我们是人民军队,仁义之师,对伪政府人员实行宽大政策。区别对待,像你这佯的乡丁,一般既往不咎,如为人民立了功,还有奖励。现在就给你个立功的机会,问你的话要实话实说。”
显然,我的话起了“定心丸”的作用,乡丁的脸上由阴转晴,连声说“是!是!听长官吩咐,我一定效劳,一定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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