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三年冬天,红九军团成立不久,我们七团奉命从瑞金开到广昌——建宁之间的千善村一带,依托武夷山脉,修筑防御工事,准备堵击来自南昌方向的敌人。我团全员一千余人,要在短时期内和另两个团共同修好五公里宽的三道防御工事,任务是很艰巨的,加之当地山高坡陡、森林屏蔽,又是雨季,给施工带来很多不便。可是,为了保卫红色革命根据地,大家不怕劳累,夜以继日地挖山修壕,砍树筑堡,三道防线按期完工。至今还记得,完工以后,朱总司令派来工兵团团长王耀南同志前来检查验收时,对我团的工程质量表示满意。这年九月间,蒋介石在德、意、美等国的军事顾问出谋划策下,调动了五十万兵力,向我中央苏区“围剿”。
红军在博古、李德的错误指挥下,实行所谓“短促突击”、“全线抵御”,这样一来,我红九军团的全部兵力都进入了阵地,与来敌展开了正面交锋。敌人每天有十多架飞机在我们的工事上空轮番投弹轰炸,地上又有几十门山炮、野炮不停地向我阵地倾泻炮弹。我们的工事既不是钢筋水泥做就,也不是铁丝电网连成,怎能经得起敌人的狂轰滥炸?不少工事被炸垮,有的被炸弹掀起的泥土和碎石所掩埋,我军只能是在无工事情况下战斗。敌人的炮火一停,其执法队就催逼着怕死的士兵,像羊群一般漫出阵地,向我扑来。我在电话上再次向三位营长下达命令:敌人不到我手榴弹杀伤距离,任何人不得开枪。
敌人距我阵地越来越近,当离我们只有几十米远的时候,各营先后发起火力攻击,死伤的敌人纷纷倒下。一次,我三营营长刘昂同志,亲自率领一连人冲出战壕,与敌人展开白刃战,杀伤敌人数十人。敌人的冲锋和我们的反冲锋,每天约反复六七次到十一二次,每次冲杀之后,总有三四十或五六十不等的敌人尸体躺在我阵地前沿。
天黑之后,敌人不敢出动,我们就修复工事,走出掩体,把敌人丢下的枪支、弹药收集回来,及时补充自己的急需。这样坚持了七天七夜之后,我在指挥所接到了军团长罗炳辉同志的电话,他命令我团于夜幕降临之后,悄悄撤出阵地,迅速回到根据地重镇建宁待命。我团的钢铁阵地,由彭德怀同志率领的三军团某团接防。这是九军团创建以后所打的第一个硬仗。
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国民党十九路军将领陈铭枢等人在我党我军停止内战、共同抗日的政策感召下,与我中央苏区红军签署了停战协定后,成立了“福建人民政府”,与蒋介石公开决裂。但是,这个政府很快被蒋介石扼杀于摇篮之中。之后,蒋介石对我中央苏区采取了步步为营的碉堡战术进行蚕食。党中央为了挽救民族危亡,扭转红军被长期围困在武夷山麓狭小天地的被动局面,七月间作出决定:由寻淮洲、乐少华等同志领导的红七军团组成抗日先遣队北上抗日,并命令红九军团护送七军团越过武夷山脉,穿过福建中部的沙溪、尤溪河流域,到达了闽江东岸。此一举,被称之为“东线活动”。
为了护送七军团顺利渡过闽江,军团向排以上干部作了动员。在军团下达的作战命令中,指定我红七团担任前卫。我与团政委张振凤同志交换意见之后,立即向全团官兵传达了军团部的命令。我们针对即将进入白区的敌情,做了相应的准备。如考虑到:在我们前进的路上,与大量集结之敌相遇的可能性较小,但地主武装民团分子几乎到处可以碰到。为了对付这些“绊脚石”,我们把侦察排从头到脚化了装,穿戴完全是中央军模样,我们把这个排部署在部队的最前头,既能为后续部队摸清各种情况,又能相机行动,不放一枪就能把小股敌人一口口吞掉。
七月中旬,当我团离开根据地,进人蒿口以东的第一个较大的集镇沙芜塘时,我侦察排就与一个民团的小头目相遇,排长陈生宝同志对他说“中央军大队在后,你赶快把你的队伍集合起来,我们的长官要给你训话,集合时要全副武装,但为了长官的安全,任何人不准在枪里上子弹。”那个小头目立即执行,很快把八十多个民团分子集合起来。此时,陈排长当机立断,指挥全排战士迅速把敌人的枪支缴了,并向他们宣布:“我们是红军,通过这里是为了北上抗日,谁与红军为敌,谁就是汉奸,一律以汉奸论处。”这些民团分子,听了陈排长的话,吓得目瞪口呆,一致表示:绝对不与红军为敌。
我团从宁化出发,过清流,经蒿?、沙芜塘、大湖、益口、新桥、尤溪,到闽江边上的樟湖坂,在长达六百余里的行程中,除佯攻永安城时敌人向我开枪放炮外,大都是采用陈生宝同志的战术,灵活多变地把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一扫而光的。在七军团顺利渡过闽江后,九军团即从原路返回。在我军调头回师之时,缴获了闽西军阀头子卢兴邦的火药四百余箱,同时缴获食盐六七万斤,这两项物资都是中央苏区的奇缺之物。当时我们的兵工厂,因为没有这种火药,所造的子弹射程短,穿透力弱,而由于敌人对我实行经济封锁,买一两食盐,得花一块银洋,因此军委电令我军团,务必把这批战利品运回中央苏区。
由于敌情严峻,我军回师不能走大路,各种车辆无法利用,只好由全体指战员来肩挑背扛,上至军团首长,下至班长战士,平均每人身上负荷不下五六十斤。道路漫长,烈日酷暑,苦不堪言。但是在六七百里的背运途中,无人掉队,更无人叫苦,一直把十余万斤火药、食盐全部运回中央苏区,为红九军团赢得了能吃大苦、耐大劳的美名。
一九三四年九月初,在完成护送七军团渡过闽江、为中央苏区运回火药、食盐十佘万斤的任务以后,我军团驻扎在长汀以东的连城温坊一带休整。
大约十天之后,就开始修筑防御工事,防止东线之敌进犯我长汀、瑞金,所修交通壕、掩体长达三十华里。不久,敌人也在我正前方的对面山上开始修筑工事,建立碉堡,双方都能看到对方的活动,但不在步枪的有效射程之内,谁也不盲目放枪。
一天,军团长罗炳辉把电话打到我的团指挥所,他说:“在你七团的右前方,敌人有个突出部,约有一连人在那里担任警戒。他们刚刚搭起帐篷,准备在那里筑碉堡,趁敌人还没有站住脚的时候突袭他一下,怎么样?”我对军团长说:“很好!我团愿意担任突袭任务。”
罗炳辉军团长接着以命令的口气说:“命令你团今晚派一个营去,把敌人那个突出部干掉!”我放下电话机,就把二营营长李松叫到我的指挥所来,当面向他交代了夜袭敌人的任务,并和李松同志共同研究了作战方法。按照我们的计划,全营指战员轻装出发,每人增带五个手榴弹。在夜深人静以后,我二营指战员悄悄出发,慢慢下山,迂回到敌人的左后侧,逐渐完成三面包围。
凌晨一时整,只听“啪”的一声枪响,我三百多健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冲到敌人帐篷附近,几百颗手榴弹同时爆炸,有的敌人来不及穿衣,裸体跑出帐篷,一百二十多个敌人,除十五人被俘,另十几人逃跑外,其余全被击毙。这次战斗只打了十几分钟,我无一伤亡,迅速回到自己的阵地,受到军团首长的表扬。不久,李松被提拔为我七团副团长。
但在这之后,战场形势发生很大变化,我团与敌人相持战斗了几天以后,发现敌人投入的进攻兵力越来越多,冲锋的次数也与日俱增,我团的伤亡也在逐日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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