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象被追逐的兔子,一个劲地往南窜。
在南方的炎热季节里,我们攀登高山峻岭,踏碎白云前进。我们穿过原始森林,用刺刀拨开荆棘野草前进。我们一心为指望赶快追上敌人。
“真是闻风八十里,枪响一百一,你们倒是跟老子交锋?”战士们擦着脸上的汗珠,气恼地嘀咕起来。
八月十六日夜里,部队翻过几座大山,追到离福州二十多里的小北岭山下,突然响起了嗒嗒的枪声,红绿色曳光弹划破夜空,拖着长尾巴落到山脚下。大家都高兴地跳了起来,总算追上敌人了。
小北岭的前面有一个突出的猪蹄岭,它象一把战刀,从小岭上伸出来。要想攻下小北岭,必须先夺这把“战刀”。八连指导员戴可文接受了夺“战刀”的任务以后,便带领同志们静悄悄地穿过满山荆棘,迅速接近了猪蹄岭,但没听到敌人一点动静。难道敌人又逃跑了吗?大家正判断敌情,突然,轻重火器和手榴弹一齐从峰口倾泄下来,组成了火力网,战士们被压在山路西边的岩石旁。原来狡猾敌人是想在打我们的埋伏呢。
夜雾蒙蒙,寒星闪烁,已是下半夜了,我们突不上去,一排长刘新棠看了看身边的几个负伤的战友,看了看天,知道不能再延误了,他跃身而起大声喊着:“同志们,为了解放福建人民,跟我冲啊!”战士们都跳起来跟着他冲。敌人打得更猛了,一颗子弹打穿了刘新棠的下巴,六排长冯兆庆发觉他踉跄几步,贴近一看,见他脸上血糊糊的,冯兆庆想去扶他,可是他挥舞着胳膊,摔倒了,临终前还断断续续喊着:冲……冲……!”
冯兆庆擦了擦眼泪,嘶着嗓子喊道:“找敌人算帐去l”领着战士就往上冲,但是又被敌人设置的鹿砦拦住了,进不了,退不得,处境非常危急。班长李之才领着战士孙立文和孙得发,奋身迎着弹雨,伸手去拨那排树枝,他们手上的皮破了,还在拨……,他们的额角和胸膛中弹了,还在拨……他们直到流完最后一滴血,两只手还是紧紧地抓着树枝;他们用自己的生命铺平了前进的道路。
“冲啊!”战士们怒喊着,踏着战友的血迹冲上去了。教导员冯西平也赶上来端着机枪对准山头猛扫。敌人死的死,逃的逃.丢下了机枪山炮。我们攻占了猪蹄岭,全团马上向小北岭攻击。敌人溃退了。我们冲上山顶往南看,只见前面灯光闪烁,象天上银河的星星,战士们都狂欢地喊起来:“福州,追到福州了!”
攻占小北岭,就等于打开了福州北面的大门。团首长命令部.队迅速向福州挺进。我们下了山,来到市郊新店镇,街上到处是蒋匪军的锅碗和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街旁几口大锅的饭还热乎乎的。显然,敌人是刚刚逃走的。一个老大爷告诉我们:“狗养的刚逃走,你们快去追吧。”
十七日拂晓,我们从福州北门进入城内,大街上冷冷清清,没有一点动静。街上狼籍地堆着敌人未来及拿走的米袋、洋箱。同志们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一边搜索,一边前进,当搜到城内伪·市警嚓局附近时,发现有个伪警察拖着一挺机枪准备向我们扫.射,班长史全德大喊一声:“不准动!”一个箭步跃到门槛上,没等敌人惊魂安定,早把机枪夺过来了。六个战士紧跟着史班长冲进院内,一个连的伪警察和八挺机枪,几十支长短枪,就成了我们进城的第一批战利品。
天亮了,兄弟部队也先后从西门进城,城内的枪声仍然不断。部队在城内发现了许多大小汽车,有的还忙着装东两,准备逃窜。团政委孙乐洵叫战士们把驾驶员召集来,我们就乘上汽车,追向南台。坐敌人的汽车追击敌人,还是第一次,真是高兴。车到万春桥附近,桥头碉堡里的敌人大喊:“哪一部分的?”同志们迅速跳下汽车,贴在大街两旁,准备战斗。碉堡里的敌人惊觉了。马上向我们开枪,接着,桥南敌人的炮火也向这边轰击起来,守在桥南的敌人,用装满大米的麻袋构成工事,架了两挺机枪。同时在一座居民楼上架了一挺重机枪。这三挺机枪构成交叉火力网,封锁了桥面。
夺桥的万斤重担.落在三营副营长、二级人民英雄魏景利的肩上。魏景利在抗日战争中,左眼被鬼子打瞎了,所以戴着一副墨镜。一九四八年六月桃林岗阻击战中,就是这个戴墨镜的连长,领着十几个战士,凭半截围墙,抗击了敌“新五军”成连成营的进攻,子弹打光了,拼剌刀,刺刀弯了抡扁担,扁担打断了.砸石头,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敌人的冲击。在他的面前,没有完不成的任务。上级信任他,所以有了最艰难最危险的任务,总是答应他的请求,交给他去完成。这次他指挥战士们向大桥冲丁两次,都被打回来,而且伤亡了好几个同志。敌人的射击火网越来越密,从桥南的楼窗上还不断吐出火舌。显然,这股敌人要掩护他们大部队撤退。
魏景利发火了,他高举着枪,大喊一声:“共产党员,有骨气的战士,跟我来,冲啊。”他领头跳进了弹雨中,同志们一个个紧跟着奋勇向前冲击。敌人的火力更猛了,桥面火花闪闪,烟雾猎腾,子弹在头顶、身边呼啸。战士们依着桥两边的石栏杆,忽跃忽伏地往前攻。冲了二、三十米的光景,魏副营长胸部中弹扑倒在地上,鲜血渗透了衣服,他艰难地喊着:“夺桥……冲啊!”他对准桥南,打完了枪膛里的最后几颗子弹,低下了头。他为了人民解放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副连长赵元仁带四班冲上来,一看到副营长牺牲了,怒火中烧,他喊都喊不成句了:“杀……啊!”战士们仍然直往前冲,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继续冲。副排长王克明跑在头里,奋身一跃,扑倒敌人的桥头工事上,手里的冲锋枪嗒嗒地怒吼,敌人吓得放下枪,颤抖着举起了手。战士们都冲过了桥,正在督战的敌人一个团长也做了俘虏。
过了万春桥,占了中洲岛,南边的仓前桥又拦了去路,大桥南边的两旁敌人用一挺机枪,一支冲锋枪和正对着仓前桥一座大楼窗上的一挺机枪,构成了交叉火力网,打得水泥桥直冒白烟。桥对面,敌人还在赶修一个重机枪阵地,一挺重机枪马上就要架起来了。连长贾兆和正考虑叫哪个班打前阵,九班长史全德圆瞪着两眼,从连长背后跳出来喊道:“我们突!”没等连长答话,他就招呼全班战士:“走!”
史全德掷出一颗烟雾弹,带着战士们,象几支离弦的箭直射仓前桥南,吓破了胆的敌人,转身就跑。九班六个人打过桥去,冲进了一座原是法国领事馆的大楼,院里黑压压的一片,挤满了国民党军官。六把明晃晃的刺刀,闪耀在七十多个蒋匪军官面前,他们一动也不敢动。
后续部队赶到仓前桥头,猛听有人惊叫:“炸药!”大家低头一看。桥面的一边放着一包炸药,导火索冒着一股白烟,跑在前面的七连爆破员,赶忙拿起炸药包。用负了伤的右手拉出导火索,把炸药抛入江中。这时候桥边被我们逮住的俘虏大惊失色,哀叫起来:“快跑呀!桥头还有一包炸药要响了。”爆破员的心突突跳了起来,也许这一秒钟,也许下一秒钟,炸药就会将这大桥炸成两段,时间不能让他犹豫了,为了大桥,为了胜利,他攀过桥栏,跃到桥墩上,看见桥墩里有一包炸药,导火线丝丝地烧着,飞溅着细碎的火花,他的右臂流血过多已经抬不起来了,只好张大嘴巴用牙咬掉导火索,把炸药推下江去。
两座大桥仍然雄伟的横跨在闽江上。我们举枪在桥上跳着、笑着、欢呼着:“福州解放了,福州解放了!”
枪声越传越远,全市敌人的重要机关、银行等都看管起来,我们遵守入城纪律,满街的布匹、大米都秋毫无犯,四连一排看守省银行,满屋子的金银和美元现钞,谁也没有动。躲在市郊城边的残敌,不断被搜索出来。下午,团通知参谋曲长仁一个人从北门进城,走过一个草丛小山坡,发现里面有动静,他判断是敌人,就站在隐蔽的地方,连喊:“缴枪.优待俘虏!不然我们要开枪了!”这一喊,竟从草丛里爬出了一个连的敌人,他们带着五挺机枪投降了。曲长仁指挥着这些吓掉魂的蒋匪军,排成一长列,押入福州市。
火红的太阳照耀着福州城,全市热闹起来了。墙上电线杆上贴满了“约法三章”、“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布告和各色各样的标语,大街小巷挤满了欢乐的人群。谁能忘记“八·一七”这一天呢?这是新福州诞生的日子啊!
来源:《渤海铁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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