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激烈的战斗,袭扰东山岛的蒋军已经被英雄的守岛部队打得七零八落。十七日中午以前,我们强大的增援部队已经全部登上东山岛,更打得敌人不敢露头。战斗趋于沉寂,部队准备午饭后发起最届聚歼敌人的总攻击。
狡猾的敌人,为了逃避被歼的命运,没等我们打它,就悄悄地向海里逃命。
这时候,部队的唯一任务就是勇猛追击,不要让敌人跑掉。
情况变得这样快,以至我们有的部队连饭也没吃饱,水也捞不着喝,追击的命令就下来了。部队立即放下饭碗,忍着饥渴,追了上去。
一时,四处都响起了聚歼敌人的枪炮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这种激动人心的声响,引导着每个战士杀向敌人。
敌人被杀得再没有招架的能力了,这边一股,那边一撮的四散流窜,部队也只好分出许多小“箭头”去截击和追歼逃敌。
沿着内坑一路追击的×部泰安连二排,在港西附近,遇到了敌人设在二一四高地的两个加强连的阻击。
要追歼逃敌,首先必须拔除这个障碍。但是后续部队一时赶不上来,用一个排的兵力去对付高地的敌人.显然力量是太悬殊了。然而,战机是不容许等待的。战斗的胜利,鼓舞着每个指挥员和战士,同志们求战情绪高涨,信心百倍。“夺取高地,全歼敌人。”这已不仅是指挥员的命令,而且减为二排全体同志钢铁般的决心。
这个山虽然不高,却很陡。山上布满了小石子,草长得稀稀疏疏,没有什么可以隐蔽的东西。脚踩在溜滑的石子上,扎不结实就会被滑倒。山顶上,攻击的正面,隆起一个小山包,上面一个大地堡,地堡旁边有一节堑壕,用来控制地堡里火力发扬不到的死角。后边和左后侧各十多公尺处还有两个地堡,都有堑壕沟通,可以互相支援。谁都知道,敌人居高临下,兵力和地形都占着优势。要想打下这个阵地,是要经过一番非常艰苦的战斗的。然而,被胜利信心鼓舞着的战士,他们是从来不畏艰险的。
排长张建孝把任务传达给各班以届,他向全排扫了一眼:发觉每个人的脸色都是焦干焦干的。这时,他想起部队从昨天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一顿正经饭,特别叫人难忍的是已经有十几个钟头没有喝水了。自己就感觉到喉咙象火燎一样发烧.嘴巴干得连张合也不方便。要是在这时候,能够搞到水就好了,哪怕每人小半碗,润润喉咙也是好的。然而,一一点也没有,伙房送来是没有指望的,周围只有被太阳晒两得蒸着热气的干焦的土地,一滴水也难找到。
这时,谁也不多说话,只是抓,乇瞬息时间,默默地装子弹,重新整理身上的装备……;然后坐下来休息,积蓄一些力量。留到战斗的时候用。张建孝看了五班长张学栋一眼。他患着严重的胃病,五天前才从医院出来。说是出院.也不过是离开医院罢了,病可没有好,还是三天两头吃不下饭,可是他非出院不可。批准他休息,他也只是“形式主义”而已。整天都是和战士们在一起学、一起练。这次战斗,连里原决定把他留在后边,但是,他却找着指导员,说什么也不愿留下。一路上,张建孝还担心他的病。但是,现在看来,他除了比别人更加瘦黑一些以外,简直和好人没有两样。他挨个地检查班里战士的装备;出击的时候,一还把自己的自动枪换了副班长的轻机枪。这挺机枪,一路上都是他扛着,此刻还在他那里。
战士们的坚毅,都在无言中表现出来,面对着这样的战士,就毋须用过多的语言去动员,在战斗中也用不着过分去替他们担心。
部队悄悄地接近了山下。敌人发觉了,子弹带着尖厉的呼啸声,密密地射来。正在这时,我们对面山上的一挺重机枪也开了火。敌人的火力被我们压了下去。
张建孝站了起来,用力一挥手,大声地喊道:“同志们冲呀!”
冲上去不多远,敌人的子弹又嗤嗤地打过来。一颗子弹打中了张建孝的膝盖,他倒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但是再不能站起来了。他只能仰起半边身子,对着副排长李永斌嚷道: “副排长,带着部队继续向敌人冲锋!”
部队冲得离敌人越近,打过来的子弹越密。而不幸的是,对面山上那挺重机枪,却在这时不响了,敌人把全部火力集中对付二排。
战士们被迫卧倒下来,用铁锨在身子底下挖出一个个浅坑,并用松土拦在头上,这就是唯一的掩体和工事了。卧倒比运动更加难受,上面太阳晒着,地面上的热气蒸着,真是血都要被烤干了。但是更重要的还不是这些。谁都知道,在战斗中,我们不攻击敌人,敌人就会反扑我们,何况敌人又是居高临下,这是一分钟也不能迟缓的啊!
在敌人占着优势的情况下,迎着敌人的火力冲上去是要吃亏的。李永斌采用了迂回侧击的办法,他命令全排火力掩护,自己带着三个战士跃到左侧离敌人约摸七八公尺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现在胜利的关键就系在这四个人的身上。同志们集中火力把露出堑壕的敌人打了回去。但是,地堡里的敌人,却还疯狂地在向着这几个人射击,而我们的火力却被小山包挡着,打不到它。张学栋向卧倒在旁边的李金摇要了一颗手榴弹,掷了出去。可是久病之后,手上已经没有那么大劲了,手榴弹在二十公尺外就落了地,爆炸了,一点也起不了作用。张学栋心情沉重,痛苦地紧皱着眉头,他喘着气向李金摇叫道:“你和我一起打枪眼。”说着,自己跪起半个身子,端起轻机枪对着敌堡的枪眼打。张学栋和李金摇的两支枪,终于把敌人的地堡封锁住了。
然而,在这时,在不远的地方却响起一声震人的爆炸声。张学拣回头一看,只见李永斌和三个战士都倒下了,他们是被敌人的手榴弹炸倒的。
敌人又向着我们逞凶。张学栋还来不及卧倒,左肩胛就中了一弹,鲜血浸透衣衫,流到地上,变成了深褐色。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焦黄。可是他紧闭着嘴唇,忍耐着,一声不吭。
情况很是紧张,愤怒和急躁交织在每个人的心头。在子弹横飞中,六班长朱凤义一跃起来,站在同志们面前,喊道:“冲上去,为牺牲的同志报仇。”
没几步,朱凤义就负伤了,七班长吴林也中弹牺牲。
经过几次冲锋,部队伤亡很大:班级干部只剩下张学栋能坚持战斗。战士也只有七八人,分散在这一片山坡上。
每个战士的眼睛都看着张学栋。这唯一的班长和党员,全部指挥的责任,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了。能不能拿下高地,迅速为后续部队打通追击敌人的道路,关键就在于他了。每个人都压抑着自己的激动,等待着张学栋的命令。
敌人似乎已经摸清了我们的情况,从堑壕里跳出来,向我们打枪,掷手榴弹,看来是准备反扑。我们的人却是又少又分散,弹药也打得差不多了。敌人如果真的反扑,要拿什么来抵挡它呢?情况真是万分危急,一分一秒都有可能使我们的战士全部牺牲在敌人疯狂的反扑之下。 在火光和硝烟中,张学栋把轻机枪斜挂在肩上,顽强地站了起来,一阵机枪,把站出堑壕的敌人打了回去。接着,他拖着疲乏而又伤痛的身子,向着敌人冲去。
每个人都为张学栋的举动捏一把汗。敌人的火力实在太猛了,我们的火力不可能完全把他们压下去。谁能保证张学栋一定能够冲到敌人跟前去呢!然而,这却是一种新的希望。每个人都紧迫地期待着张学栋冲上去,消灭敌人地堡里的火力,那么,堑壕里的敌人就好对付了,胜利就属于我们的了。
没有被我们压下去的敌人.都朝着张学栋打枪,子弹从他的头顶、身边呼啸飞过,打得他身前身后的尘土飞扬,象罩起了一层薄雾。
快要接近小山包的时候,突然,张学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倒下去,在他的右腿上,一股鲜血涌了出来。看来冲上去的希望是没有了。战士们的心冷了半截。
可是,张学栋并没有倒下.他摇摇晃晃,一步一个血印子,缓慢地继续前进。
希望并没有倒下:希望又升腾起来了。
张学栋好容易走到小山包的下画,但是他却倚在那里,一动不动,好象最后一点力气也用完了,再也无法动弹。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张学栋就象已经养息好了创伤,眼睛里重又射出了光芒,恢复了生命的活力。他迅捷地翻过身去,一只手搭在小山包的上面,然后猛力一蹦,跳了上去。
现在只要等着张学栋的枪声一响。同志们就可以冲上去。可是,一秒钟又一秒钟地在充满希望的等待中过去了,胜利的信号并没有打响。一个最大大的不幸发生了。张学栋的机枪子弹已经打光,只剩下一个空“梭了”。
这时刻,摆在张学栋的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把复仇的怒火压下去,把同志们的希望压下去,从敌人的地堡前退下来.让敌人继续逞凶,让同志们继续牺牲。这是一条懦夫的道路,忠实予祖国和党的战士是不愿、也不会走这条路的。但是,另一条路,又该怎样走呢l在这危急的关头,不允许有丝毫的犹豫。英雄的张学栋终于选择了黄继光的道路。他象巨人一样,站了起来,挥动着手臂高呼。“同志们,冲呀l”直向敌人的枪眼猛扑过去。
就在这一瞬间,敌人阵地枪声死寂,二排仅有的七名勇士,象怒浪一样首先卷上了高地,迎接了后续部队,一同把敌人消灭。
战斗胜利结束了,然而,我们的英雄却倒下了。
我们的英雄张学栋永垂不朽!《渤海铁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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