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陵县四区的周围,星罗棋布地安着鬼子和伪军的据点:北面的糜镇,南面的罗院和西北面的逊逯还庄是鬼子的据点;中间的滋镇,东北的大王庄和东南的柏林镇是伪军的据点。据点和据点之间的电话线,密如蛛网。
四区的区中队和民兵组成的武装队,跟当地群众团结一起,不断地与周围的敌人作明的暗的各式各样的斗争。破坏敌人的电话线,也是当时斗争的内容之一。我们的有利条件是:当地的群众基础较好;据点里也有伪军做我们的内线,据点的情况我们很了解。
那时,我是四区的区长兼区中队长,武装队的队长叫老王。
一天黄昏,秋风刮得电线嗡嗡作响。出去侦察的武装队队员小郭,跑回来气呼呼地对我说:
“陈队长,鬼子把电杆子都竖起来了,线也接通了!”我安慰小郭说:
“不要泄气。一锹挖不出个水井,指望一次就成功是不可能的!他能修,我们就不能再破坏吗!?”
上灯时分,我召集同志们研究了一会,就分头出发了。老王带的一个组一到罗院通逊逯还庄的线路底下,就拦腰锯倒电杆子,不一会,半截电杆子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电线也拉断了。年青热情的队员王金玲,一边收线一边说:
。收了电线,叫鬼子用麻线通话!”做事一惯稳重的老王催促大家:“回去吧,小伙子们,这就够鬼子伤脑筋的了!” 第二天一早,鬼子的电话兵们就狼狈地拿着工具,坐上汽车,费了半天工夫,才把线路修通。
晌午,各村的报告员照例到据点去送“情报”。这些报告员,明里给鬼子办事,暗里帮助我们:对鬼子总是瞎编胡诌地哄骗,对我们却送来不少确实的情报。他们到了据点,装得服服贴贴,这个躬着腰说:
“太君,俺村没有一个八路的。”那个作个揖说:
“俺村连个八路影子也没有的!”气得鬼子队长脸红脖子粗,象疯狗一样大叫:
“没有八路的,电线的怎么断了断了的。”随即拿起马鞭子,拉出赵家屯的情报员卞成喜问道:
“老头,你说八路的在那里,皇军大大的有赏。”卞老汉回答:
“太君,八路的没有没有。”鬼子小队长眼一瞪,抽了他一鞭子说:.“你的良心大太的坏,皇军抓八路的!”说着就给各据点打了电话,准备带领鬼子、伪军出发。鬼子队长回头见卞成喜老汉还没走,就拳打脚踢一顿:
“老头的,快快的走!”
卞老汉虽被打得骨痛筋麻,但仍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王寨村王老大娘家,把鬼子马上要下乡的消息告诉我。我连忙把大家召集起来说:
“同志们,鬼子马上要联合下乡,’看样子这个浪头不小。我的意见是:鬼子来个大扫荡,我们来个大破坏!”
“对呀!给鬼子点厉害看看!”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怕什么!”
老王从人堆挤里出来说:
“大娘的屋子不是已经筑好墙基,正等着上粱吗,我看晚上来个一举两得——砍倒电杆子,拿来盖屋顶。”大家拍手同意。我们就很快地作出决定:王寨村党支书王金荣带一组破坏糜镇与大王庄之间的线路;老王带一组破坏糜镇与逊逯还庄之间的线路;我带一组破坏罗院与逊逯还庄间的线路。
正午时分,我们绕过密密的高梁秸子,沿着田埂路,跑到逊逯还庄北面属德平县的任集村隐蔽起来,等天一黑就出来破坏。
下午一时许,四区的各处扬起了一片尘土,一群群戴钢盔、扛大枪的鬼子,向各村奔去。鬼子到了各村,就挨家挨户的踢门搜查,翻箱倒柜,弄得鸡飞狗叫,可就是查不到一个“八路”。黄昏,罗院的鬼子小队长带了几个鬼子,闯进王老大娘家。鬼子队长气势汹汹地冲着老大娘的脸说:“老家伙,八路的在哪里?”老大娘又恨又气,半天才说了一句:
“八路军?我不知道。”这时天已昏暗,鬼子不敢久留,就把院子里木材、竹杆、晒衣服的铁丝统统抢走,他们正想用这些东西当电杆、电线呢!
我们完成了破坏任务,乘着月色扛回了很多杆子,人多手快,连夜就把王大娘的新屋顶盖好了。
我估计鬼子是不会甘心的,就对大家说:
“同志们,鬼子说不定会来报复,我们得加倍警惕,侦察员要抓紧时间常到据点去看看动静。”
一天,太阳偏西的时候,小郭提着一篮饼子,朝着逊逯还庄据点边走边喊:“饼儿大,饼儿好,买饼的快来啊!”门口站岗的鬼子,一拉枪机,大喝一声:
“干什么的?”
“太君,吃饼吆?”小郭胆怯地说。
“小东西,快走的!”
小郭装作听话刚要走开,从屋里冲出来几个鬼子和“二鬼子”,大叫:
“小鬼,回来!”小郭一走近,他们就象狗抢屎一样抓来抢去,吃完就走,一个钱也不给。小郭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这时,从屋子里跑出来一个“二鬼子”,向小郭递了一个眼色,拿出一卷钞票对小郭说:“胳膊扭不过大腿,拿着快走吧!”小郭一看,原来这个伪军是我们的内线,就把票子装进口袋,边哭边跑回来。
小郭钻进高梁地,把那卷票子递给我。我解开一看,里面有一张小纸条,上写着:“今晚罗院和逊逯还庄的鬼子合力查线,十点钟在中途的赵家屯会合。”我思谋了一会,对大家说:“我们将计就计,叫鬼子来个狗咬狗!”我又把计划详细地说了遍,大家一致同意。任务交给老王和几个区中队战士去执行。临走时,老王对一班长任合子说:“逊逯还庄的鬼子一出发,你就割断它的电线。”
天刚黑,罗院和逊逯还庄的鬼子就南朝北,北朝南的沿着与线路平行的公路同时出发。
老王带着几个队员埋伏在赵家屯以北线路左侧的横沟里。不一会,南边传来脚步声,接着又出现了一簇人影,隐约听见那些家伙们咕咕噜噜地咒骂的声音。这时,王金玲举起大枪正想撵上去,但被老王阻住了:“慢点,别打草惊蛇!”
过了几分钟,在夜色蒙胧中,北面也有一簇人影在慢慢地向南移来。南北两簇人影渐渐靠近了,老王探起身子,拍了一下王金玲的脊背说:“小伙子,揍吧!”王金玲对准北面的黑影,“啪”地打了一枪,一道弹光划破夜空,传来了清脆的回响。北边的鬼子挨了一枪,又看到从南边压上来的人影,误认为八路军来了,顿时惊慌失措,
“砰砰啪啪”地开了枪。南边的鬼子遭此突然袭击,那肯服输,也慌慌张地还了枪。只见火光闪闪,枪弹纷飞,双方打成了一锅粥。
我们的同志在一边看热闹,有的打趣地说:“好响呀,听得真过瘾!”
“同志们,走吧!让两只狗相咬吧,我们到鬼子门口破坏电线去。”老王带着大家在黑暗中消失了。
当鬼子还在火拼的时候,罗院据点旁边的乱草丛里跳出几个人来,跑到据点门口的电线杆下,人搭人的竖起个“梯子”来,站在上头的王金玲灵巧地剪断了一节铁丝,又用胶皮把它包起来,从外边看去,好象电话线还是好好的。他熟练地做完这一切之后,轻轻地跳下来和大伙无声无息地走了。
第二天,罗院鬼子据点开出了一辆装着电线、电杆的汽车。鬼子们查了一路线,可就是找不到断头。最后就查一段,通一下话,直到门口,才发现电杆的瓷瓶上有一节电线包了胶皮,攀上去扯开一看,哎呀,原来断线在这里!这才大惊失色,八路军竟然到“太君”的眼皮底下来截电线了!
打不通电话,成了鬼子最伤脑筋的事;护线已不能解决问题,鬼子又耍了一套鬼把戏:锯倒粗大的杨树、榆树、槐树来竖电线杆,他们把这些粗大的树杆,埋到地下半人深,以为这样八路军就挖不起,锯不倒了。
一天,当罗院的鬼子队长带一帮人下乡抢粮的时候,县里来了指示:
“下午主力部队要收拾这些鬼子,区武装队一定要截断电线,不让鬼子增援。”接到指示后,经过详细研究,我们又分头出发了。
傍晚,远处传来了枪声,分散在各线路的区武装队的战士们都从高梁地里钻出来,攀上线杆,割了电线。那边被围歼的鬼子,真是。呼天天不应,喊地地无声”。有几个侥幸逃出的鬼子,跑回据点,没命地打电话,可是摇铃吧,喊话吧,都无结果。直到下乡抢粮的鬼子全见了阎王,电话还是打不通。
那时,四区一带流传着一首歌谣:
“秋风吹落叶,落叶满地飞;
八路割电线,鬼子愁又悲。”
来源:《渤海铁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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