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滋回忆三打邹平城

Admin 发表于2016-03-14 01:59:34
        炎夏的早晨,战士们都涌在门口,田边,大口地呼吸着清凉的空气。我和团长陈景三同志也离开闷燥的房间,出去走走。屋子的四围都是大片高大的青纱帐,我们住的这个颜家集村就好象是漂在绿湖上的游艇。我和陈团长并肩站在一条田埂上,沉默地向邹平城方向了望,两个人的心里都在盘算着怎样完成这次攻城任务。
        任务是明确的:蒋介石背信弃义,全面撕破假和平的面具以后,派遣王耀武率军侵占胶济路。敌占领邹平城后,以保安二师五团及伪县大队共一千五百多人驻守,一面作胶济路北侧的外围据点,一面作为深入进攻渤海解放区的前进基地。我团就奉命隐蔽在这里,待机攻城。
        正在策划着如何行动,村外忽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警戒哨开火了。接着,敌人的野炮向我驻村轰击,硝烟和尘土迷漫天空。怎么战斗来的这样突然?后来查明是村里的一家富农向城里敌人报告了我们的情况,伪保安五团就邀约了国民党六十九军来偷袭。他们依靠青纱帐的掩护,诡秘地接近了我前沿阵地的。陈团长考虑了一会,冷笑了一声说:  “我们不打被动仗,赶快向北转移!”我点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就命令部队向北转移。我们从青纱帐里悄悄地撤出三十多里,在几个小村落住下,一直到中午,还听见敌人盲目炮击颜家集的隆隆声。
        吃过午饭后不久,侦察员报告:“敌人撤走了,邹平城门大开,四面城楼都高挂国民党旗,好象他们在欢天喜地庆祝胜利哩!”
        “真是白天见鬼l”我和陈团长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研究了敌情,认为敌人麻痹了,良机不能错过,当即召集营连干部来部署夜间攻城的任务:东门是主攻方向,由三营负责突破,二营攻西门策应;一营的一部去南门北门佯攻,另一部作为团的预备队。
        天模模黑,部队出发了。
        九点多钟,兵临城下。团指挥所设在东门外左侧的一间卖西瓜的小房里,离城约五十多公尺。天上没有月亮,却嵌着稀疏的星星,我们伏在城边地面上观察,二三十公尺内还可以看得清楚。敌人工事情况是。城内高楼耸坚固,四周城墙均石头砌成,城门下有吊桥,吊桥下有外壕,壕内有水,外面还布满铁丝网和拒马。城上静悄悄,露出一些敌流动哨兵的身影,陈团长即下令部队开始秘密动作。战士们忽跃忽伏地向前运动着,打通城关大街两旁的民房墙壁,直射的迫击炮连在正面两间坚固的民房下修筑阵地,轻重机枪对准了城上敌人的枪眼……正在这时,忽然一阵枪声象半空中放鞭炮似地响起来,敌人向城下扫射了,接着敌人六。炮也朝城关零星轰击,寂静的空气突然紧张起来。
        这时,陈团长却蹲在一个土墙后面侧耳静听,虽然他身边炸起的土块都崩到身上了,他还是静静地听着敌人的枪炮声,好象猎人在深谷中听辨着鸟声。一会儿,他寂静地对我说:  “敌人火力很散,可能还没有发现城被我们包围了l”我真佩服老战友这种在长期战斗生活中锻炼出来的明察的本领,赞同地说:  “对,还是按计划先排除障碍物吧!”于是,突击队员们仍旧隐蔽地剪铁丝网、抬拒马。刚刚抬完了三个拒马,敌人发觉了,枪炮齐鸣,火力非常凶猛,尘土迷漫,无数串火舌穿透烟雾,织成令人目眩的火网。
        “时机到了,开火!”陈团长令随在身边的通讯员去对着电话机,下达了命令。
        开始攻城了。我听出敌人越打越急,显然敌人把主要兵力都调到东门来了。我就用电话通知一、二营在西门、南门、北门开始佯攻,不一会,四城都打起来了,东门上的敌人慌了手脚,连忙调遣兵力分散到各城门把守。
        趁敌惶乱,我们在东门攻得更急了。先以机枪封锁住敌人枪眼,紧接着用迫击炮进行四十分钟的直射轰击。城楼上的敌人哑巴了,但两侧敌人射击仍然非常猛烈。我们团指挥所几乎就在连队中间,很清楚地看到战士们前仆后继的身影。障碍物很快全扫清了,吊桥暴露在我们面前,架桥队员们把预先准备好的梯子竖进壕里,先竖一条下去一个人,避开了敌人扫射,后面的人只要往下扔梯子,由下去的那个人来架,这样非常安全。我不禁暗暗佩服战士们的机智。
        梯子很快架好了。爆破员们一个接一个爬过梯子,越过外壕向城门左侧连续爆破,爆破了三包炸药,城门下就裂开了一个大缺口,但进城还显得不便。陈团长连忙跑出去几步找着三营营长张涛同志喊道:  “用两包炸药迭在一起炸坍它!”张营长亲自上去组织,不一会,一声巨响,震得土地要把人弹起来,火光烛天,城门坍了,部队争先爬过土堆,突进城去。
        我们一进城,敌人吓熊了,慌忙逃窜。有百来个竟挤进街边一座天主教堂里,叫我们全部俘虏了。残余的敌人盘踞南城门楼顽抗。这时天已大亮了,二营也架梯攀绳从西门爬进城来,集中火力夹击南门,敌人只好乖乖地投降了。我们歼灭了敌人有生力量,也不恋城,就是退出城到汉家店一带村庄休息。我们出城时,听见东南方向敌人的榴弹炮正向邹平城方向轰击。我走在路上还听见几个战士笑嘻嘻地谈论着:敌人又打“马后炮”欢送我们哩。
        过了一个多月,天气就开始冷起来了,地里的高粱还没有全砍倒,玉米长得好高,迎风摇摆。
        十月一日,我团又奉令攻打邹平城,这次任务更艰巨,城里守敌是少将师长李恺荣率领的独立十师两个团,全部美械装备,城东南的黄山子上还设置一个营,作为邹平城的东南屏障。我们团的任务是主攻东门和警戒南门,还有一个兄弟团队主攻西门和警戒北门。我团的部署是:二营主攻;三营在城东南方向及南门警戒,准备阻击来援的敌人;一营敛团的预备队。
        这天黄昏,灰黑色的薄雾逐渐笼罩了田野村庄。我们兵临城下,团的直射迫击炮连和九二步兵炮连也迫城修好阵地。我和陈团长沿着通路到各火器阵地巡视。
    “政委同志,我们这可是二打邹平啦。”有个大个子的战士边挖土边侧着头喊起来。我走近他的身边笑道:“不,这是三打邹平!”旁边几个战士都惊奇地拢过来说:“这是怎回事?”我只好停下脚步向他们简略介绍一下:
        “在九月二十一日,兄弟团队也来攻打一次,他们在城西关歼灭敌人一个连,缴获了许多美式武器,那次他们是作侦察性的袭击,所以咬了一口就走.这块肥肉这次可要一窝端啊!”
        在战士们的笑声里,我和陈团长继续往前走去观察地形。虽然是走老路,可是走近城门一看,跟上次完全不同了。城门外的房舍完全平毁,成了一片广场,城门筑成交错的双墙,环城外壕加深加宽,城周数十米内遍布木桩、陷坑。陈团长转过身子对我说:“敌人也叫我们教乖了!”话声充满了自信和对敌人的轻蔑。
        “但是那个吊桥现在改成固定桥梁,这却给了我们点方便。”我回答说。
        晚上八九点钟的光景,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但是天不怎么黑,几十米内还看得清。我们按原定计划发起了进攻,各种火器一齐开火,象千万条金色龙蛇咬噬着城上敌人。敌人乱打讯号弹、照明弹壮胆,自动枪和轻重机枪象雨泼似地向下盲目扫射。在这紧迫关头,陈团长冒着弹雨,亲自上去给战士们指点突破口。不一会,轰轰连声开始爆破了。只见爆破员程长和象燕子一样,穿过火光扑上去,当前一个爆破员刚将五十斤炸药送上拉火后,他滚上去又把五十斤的一包堆上去,两包同时爆炸.震耳欲聋的轰声象大地崩裂似的,城楼坍下了一半。可惜炸力过强,桥也被震断了,虽然炸开了缺口,而突击队却上不去。
        天渐渐亮了。我们接到上级指示,把部队撤离前沿,在城东关与敌对峙,准备晚上再攻。敌居高临下,仍然向我们射击。太阳刚露头,敌机三五架一批批来轮番投弹、扫射,城东关一片火海。我们部队隐蔽在壕沟和掩蔽部里,损失不大。刚吃了早饭,忽然东头传来激烈的枪声,还夹着六。炮的响声。一个担任警戒的战士跑来报告:“黄山子敌人来了!”我和陈团长连忙往东头跑去,只见敌人从高梁地隐蔽接近,全用的自动武器。这种轻武器攻坚的用处不大。我们就命令部队占领就近民房,迅速打通墙壁阻击敌人。正打着,一个民工担架员气喘吁吁的跑来报告:“后面担架队受敌人袭击,已伤亡十多个民工!”原来敌人竞利用高梁地作隐蔽,插到我们背后去了。情况很紧急,如果不能立即打退这股敌人,我们后面的运输线就要被切断,而且城内敌人也可能向外出击。陈团长皱了皱眉头,攥紧了拳头狠是地说:“也好,来个针尖对麦芒,顶上吧!”他跟我商量后,就派了三个通讯员去通知作预备队的一营赶快从西范庄出击,包抄过去捣黄山子敌人老窝去l果然,敌人发现我一营开始运动时,慌乱退却,被我们两面火力夹击打死打伤不少。
        “指挥的完全正确而果断!”我心里想着,老战友这种善于转危为安的本领,使我非常高兴。
        天刚扯起了灰黑色的夜幕,我们又攻城了。利用昨晚曝破的成果,还是采取火力掩护连续爆破的手段。在爆破中有个曝破员,冲到城下被敌火力击中手中炸药,粉身碎骨,后面几个爆破员急忙迎着火团窜上去继续爆破。城门在浓烟中垮下一面,不用梯子就可以进去了。我们看到时机到了,即下令部队冲击。我们紧跟着三营,踩过一堆尸体,突进了大街,与敌巷战。一营也扫清了城上敌人,插进大街中心。同时,兄弟团队也攻破了西门与我们会师,把残敌压缩到城东南角。我们团有个班很机灵,知道东南角有地道可以出城,一个个象飞虎似的顺内城根抄过去堵住了地道口。敌走投无路,一群群低头弯腰,战战兢兢地举起了双手,放下了武器——这就是美械装备的蒋军的下场。
        战斗结束,天亮了。我顺着大街走一趟,满街是麻袋,纸张到处飞扬,拾几张看,有的是印着总队司令部关防的文件,有的是敌军官的名片、相片。俘虏们的服装倒也新鲜,着草绿色军服,穿皮鞋,还有五颜六色的衬衣露在外边,活象演话剧的。我们战士们非常高兴,三五成群地摸弄着缴获的各种新武器,特别是火箭筒大多数战士还是初次见到。有个战士站得高高的在手里捧个火箭筒弹,大声喊道:“喂!这多象蒜捶子啊!”惹得连俘虏们都笑了。
        战后,我们团把缴获的火箭筒、战防枪集中一起,新建了个战防连。从此,同志们都盼望找上“美械化”敌人去打。
来源:《渤海铁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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