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九三O年在江西兴国县参加红军的。刚到部队,我看到很多同志都有枪,可也有些同志与我一样,没有枪。这是什么缘故呢?我想不通,就跑去问指导员,他很简单地回答了我:“小伙子,不要急啊!到时候你就能背上枪了。”真怪,他所说的“到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部队行军到了江西省宁都县的一个村庄,遇上了敌人,战斗立刻打响了。指导员把我们这十几个没有枪的同志安置在隐蔽的地方,临走时对我们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离开这里。”
我望着前面的一切,心里难受极了,自言自语地说:“早知是这样,我还到部队来干什么。”这句话虽然声音很小,却被我旁边的那个大个子听到了,他安慰我说:“兄弟!你才刚来,我到部队都快三个月了,到现在还没有背上枪,又有什么办法呢?”不一会儿,仗就打完了,我们连缴获了七支枪。
当时,我心里高兴极了!心想:这下可以背上枪了。可我高兴得过早了,缴来的枪一支也没有留,全部送到营里去了。
我们没有枪的,看到这些送走的枪,从心眼里就不高兴,嘴巴撅得老高。指导员看出了我们的心事,走过来对我们说道:“同志们!我们不要光从本单位去看问题,要照顾整体。我们连的枪,比别的单位多,理应上交,再说,这也是上级的命令。”
指导员说完,就蹲在我的身旁,小声对我说:“我知道你很希望马上有支枪,这种想法很好。
不过,我们枪的来源太困难了,为了夺枪,我们得付出自己同志的鲜血,甚至生命。
所以,在你没有一定的战斗经验以前,领导上怎能把枪交给你呢!好好干吧!争取提前背上枪!”当天晚上,很长时间我也没有睡着,指导员的话,老是在脑子里钻来钻去,最后我下定了决心:“好!我一定要提前背上枪。”
第二天,我们又继续前进。中午,队伍准备休息吃点干粮,忽然侦察员报告,前方又发现了敌人,连长下达了准备战斗的命令。指导员照例又把我们这些没有枪的招呼到一起,这下我可不干了,我要求到前面去。
指导员说:“不行!你没有战斗经验,又没枪,到前面去能打仗吗?”我说:“你可不要小看我,我在家时就是游击队员,打过保安团,多少还有点经验;没有枪,我不是有一颗手榴弹吗?”指导员说:“那也不行!”
我真有点急了,我大声地喊着:“指导员,我参加红军,就是为了打敌人,可你老叫我呆起来,我受不了!我要提前背上枪!”也可能是我太固执了,也可能是指导员没有时间跟我磨,最后他说:“好吧!就让你去,但必须听从班长的命令。”我们班卧在一个小山坡上等待敌人,我趴在班长的后面。
敌人向我们这边过来了,班长把我安置在草堆里,嘱咐我:“不要乱动。”不大一会儿,左面山头上打出了第一枪,接着到处都“乒乒”“乓乓”地响起了枪声。
为了能看清前面,我爬到了班长的右侧,只见有十来个敌人正往我们这面冲。班长一连放了三枪,有个家伙被打倒了,他仰面躺在那里,枪还握在手上,我两眼不动地盯着那支枪,真想立刻跳起来去拿它,正在这时,连长发出了前进的口令。
还没等班长起来,我一个箭步跑到了尸体的旁边,从敌人身上把枪和子弹都拿过来了。我连看也没看一眼,就顶上了子弹,一面追一面向正在退却的敌人射击,用了五发子弹才撂倒了一个。
我赶紧上去缴枪,哪知敌人逃跑时把枪丢掉了,只剩下个子弹袋。我赶忙从他身上扯了下来,跟上了队伍。战斗结束了。我仔细地看着这支从敌人手里夺来的枪,一支多么好的七九枪呵!一路上,我越想越高兴。休息时,忽然连长来了,问我们班有哪些缴获。班长立起来答道:“除了刘德胜缴获了一支枪和三十发子弹外,还有两个手榴弹。”
“好吧!全部上交!”听说又要上交,这下我不干了!我猛地一下跑到了连长跟前,向他要求说:“这条枪是我在战场上得来的,我现在还没有枪,把它发给我吧!我好去打敌人。”连长说:“不行,你还不到时候,以后再说吧!枪,一定要交!”
“我自己缴的,我就不交!”我反驳着。连长回过头来说:“这是命令。”那时候,“命令”两个字,我还不太理解,不过,从连长那副严肃的面孔上可以看出,不交是不行了。听完这句话,我难过得流出了眼泪,浑身好像一点儿劲也没有了,身不由己地蹲在地上。同志们劝我,我也不理会。
后来,我气鼓鼓地找指导员去了,见到指导员后头一句话就是:“我不干了,让我回家去吧!”“为什么?”“在这里憋气,当个挂名的兵,还不如在游击队好。”指导员劝我说:“不要这样急,我们知道你是好样的。枪的问题,我们正在请示营里,你先回班去吧!”
晚上点名的时候,指导员总结了一天的战斗和行军的情况以后,又对大家说:“为了奖励刘德胜同志的勇敢,营里决定提前把枪发给他。
这支枪,几个小时以前还在敌人手里,现在它就要为我们军队服务了。我希望刘德胜同志要像对待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护它,好好地发挥它的作用。”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我从指导员手里接过了那支枪,双手紧紧地护住它。
我真想在同志们面前说几句话,可心跳得太厉害了,嘴唇干动弹,就是说不出声音,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讲了一句:“指导员的话我一定要做到。”这晚我很兴奋,同志们已经睡了,我还坐着,手里抱着那支枪,像抚摸亲人一样地来回地抚摸着它。心想:这下我真正有了枪了,我一定要实现自己参军时候的愿望,好好的当个革命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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