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周玉回忆参加红军第一仗

Admin 发表于2016-03-14 15:08:48
一九三O年夏天,正当中国工农红军第五军在红三军团军团长彭德怀同志率领下攻打何键的巢穴——长沙城的前几天,我们家乡平江东乡的党组织积极输送了一批青年参加红军,我也是其中的一个。当我赶到刚解放的平江城时,就被分配到三师七团四连当战士了。
攻打长沙那样的大城市,在红军战史上还是首次,我参军那天又正是准备进攻长沙战斗的前夕,因此,连队当时工作与生活是十分紧张的。但是连长、连政治委员(党代表),为了欢迎我们刚参军的三十多个新兵,还专门召开了座谈会,扼要地介绍了红军的历史与光荣传统,特别说明了明天攻打长沙的任务,要求我们严格服从命令。然后又用打土豪时分来的猪肉炒了几大盆菜,举行了一个小“宴会”,让我们痛痛快快地吃了个饱。
分到班排后,班排长又与我们一一进行了个别谈话,我高兴地咧着嘴直笑,觉得比在家里还温暖。之后,班长给我们发武器,有的只领到一支梭镖。我呢,却领到了一支步枪和三发子弹。我连忙把子弹装进口袋里,又用手端端枪身,摸摸枪柄,比吃炒猪肉时还高兴,班长却用庄重的语气对我说:“同志呀!这支枪是我们的同志用生命换来的,你要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护它,为牺牲的同志复仇啊!”我严肃了片刻,用手迅速擦了一下我湿润的眼睛,决心努力回答班长的希望。当晚,连长虽几次催促我们早休息,但由于军队生活对我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所以高兴得睡不着,只盼早些天明好迎接战斗。
天还没亮时,就听到吹号,大家迅速起了床就吃饭,首长就带着我们由平江城南,浩浩荡荡地向长沙出发了。大家情绪非常高涨,此起彼落的国际歌声和“活捉何键”、“打倒蒋介石”、“夺取长沙城”的口号声,震彻了夏夜长空。
这是急行军,我小跑步似的在后面紧跟着。走到距长沙八九十里号称“小长沙”的高桥镇时,遇到了敌人的前哨部队,枪声一响,弄得我手足无措,排长、班长却像没事人一样,只告诉我跟着他们走,不要乱跑。直到离敌人几百米远时,班长才叫我装子弹。真糟糕,我从未学过装子弹,只好照着其他同志的动作,勉强装上一粒子弹,不料“啪”的一声响了,我的心里又恼又急,班长也很恼火地用湖北话说了我两句:“怎么搞的,一发子弹要消灭一个敌人呀!”
本来按当时隋况,头天参军,第二天打仗,这并不是什么奇陉的事情,因日夜都在行军与战斗的环境里,要想把红军战士训练成战斗能手,就只有在战争中锻炼与学习,否则就不能战胜敌人。所以差不多每个新兵入伍都同我一样什么都不懂就参加战斗,一面战斗一面向老战友学习。
正在这个紧急的时刻,我的枪栓也拉不动了,弹壳也退不出了,幸亏有左边一个老战士告诉我:你的枪可能没退子弹。他就替我打开枪柄,用通条把弹壳顶了出来。就在这一瞬间,同志们已把敌人打过了一个山头。
我满头大汗跑上去,全连正准备冲锋,班长命令我把第二发子弹推上枪膛,又命令全班每人打一发子弹,我们就向敌人冲过去了。我一面冲一面想,这回决不能丢脸了,一定要土地使用证当年苏区的票证及印信等缴支好枪用。冲过几个小山头,果然叫我抓住了一个俘虏,缴获了一支七九步枪和三十发子弹,我赶忙向班长报功。敌人的前哨部队被我们打得稀里哗啦,有的抱头鼠窜,有的当了我们的俘虏。
当我们看到成批的俘虏大摇大摆地背着自己的行李时,不由得想起了他们过去屠杀了我们多少亲人,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就地正法。“就是不杀他们,也该把他们的军用品——我们最需要的毯子、水壶没收。”但是班长却严厉地批评了我们,还叫我们给俘虏打水送饭做政治工作。当时大家都认为班长有偏心眼,“立场不稳”,后来才知道班长是在执行党对俘虏的宽大政策。
第二天继续向长沙挺进,在距长沙城四五十里地的时候,遇上了外围敌人的顽抗,在每一个阵地上,敌我反复争夺数次。经过半天的激烈战斗,红军战士的战斗意志非常旺盛。当时火热的太阳几乎把人们体内的水分全部蒸干了,头晕目眩,唇干舌焦。我想:“要是有一口水喝,哪怕是污水,该多么好啊!”恰巧我们打到一片西瓜地,圆溜溜的西瓜在绿叶遮掩下,露着水汪汪、甜蜜蜜的眼睛望着我们。瓜主人早已不知去向了。如果说水是生命的源泉,那么水在这时已成了我们的生命。
然而,谁也没有去摸一摸西瓜。到快要发起冲锋时,连政委才下令各班摘几个西瓜吃,但必须开一个条子,压在西瓜秧旁,以便瓜主人向我们要钱。我们遵照他的指示,吃了西瓜,开了条子,顿觉精神百倍。当天下午是决定夺取长沙城的关键。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我军迅速从四面八方突破了长沙的外围防御,接近了长沙城。敌人不甘示弱,顽强抵抗,战斗异常猛烈残酷。凡是敌人顽抗的地方,都有大堆尸体,有的一个地方不下一百多具。
在我军猛攻下,敌人胆战心惊,退入城内,连在城外指挥战斗的何键、许克祥若不是及时骑马逃脱,也几乎被我们活捉。这时缴获的武器弹药,满地都是。想起了过去靠梭镖、石头打仗的苦头,想起了为夺取武器而丧失了宝贵生命的同志……许多同志都不约而同地扔下了自己的背包,每人背上了两三支枪、两三百粒子弹,准备给新战友使用。当晚,大部敌人向湘江西岸逃窜,我军拥入了万家灯火的长沙城,在街头巷尾负隅顽抗的残敌,到拂晓时也被逐渐消灭,连稀疏冷落的枪声也听不到了。
进城后,把军阀和地主的财产统一没收,分给群众。至于红军战士们,虽然肚子饥饿,衣衫破烂,但没有一个人在城内乱抢乱吃,乱走乱逛,仍然严守自己的岗位,警惕敌人的破坏,因此得到群众的称赞和拥护。红军在长沙虽然只驻了十几天,却在长沙人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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