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自立回忆红三军团打长沙(中)

Admin 发表于2016-03-14 15:22:04
这一仗,消灭了危宿钟师的一个旅,剩下的两个旅急急忙忙逃到金井去了。红军的伤亡很少。这是出师平江的第一仗,旗开得胜,大大鼓舞了士气。按彭老总的说法,这一仗的胜利,对夺取长沙的意义很大,把何键从乌龟壳里伸出的两个拳头砍断了!打完了仗,大家更钦佩彭老总的用兵,大家议论说:
“幸亏第五军把敌人的后路切断,要不,哪能这么干脆地消灭敌人的一个旅呢!”打扫完了战场,天快黑了,我们就继续前进,红五军到更鼓台宿营,我们八军在花门楼宿营,双江口至殷家洞一线,到处都住着赤卫军。二十六日,天刚拂晓,我们就由花门楼出发了。八军沿着平江通长沙的大道从正面直奔金井;五军由更鼓台出发,通过三口港、赤马殿从左后向金井包抄。这天,仍然是我们大队担任前卫。
出发以前,我就先警告了二中队队长彭希凡:“这回你要绝对地按命令办事,遇小股敌人可以坚决追击,遇到大股的敌人,就要立即占领要点,掩护主力展开,不许盲动!”他还是满不在乎地说:“敌人吃了昨天的败仗,今天胆子更小了,一冲就会垮的。”“不对!敌人知道我们正在前进,会设埋伏的,像你这样麻痹大意,是要吃亏的!”
“是,一定照命令办事!”彭希凡说。我们顺着大路往前走,边走边搜索。路倒好走,只是山多,每过一山,就得仔细地观察一番,怕撞进了敌人的埋伏圈。沿路两旁的早稻早已熟了,但看不见人收割,因为这里正在打仗。
别看头天打了一天的仗,大家谁也不疲劳,早晨走路又不热,太阳红山的时候,我们就到了献早尖,纵队长何时达同志和我们走在一起,对我说:“走吧,敌人在金井给我们准备好吃的了,我们赶到金井吃早饭。”
金井有敌人,我们是知道的,并知道他们一定会顽强抵抗,因为这对敌人至关重要,保不保得住长沙,就看这一仗了,向前走了三四里路,八军军长何长工同志就命令第四、五两纵队向右散开,向右前方前进。到离金井三里多路的夏家冲一带,我们就跟敌人接上了火。金井东北面的洋姜冲、墨斗湾,东南面的王家祠、九溪寺、三丘田一线的山头上,都被敌人占领了,敌人的阵势像个扇子面,阵地上都做了简单的工事;这里的敌人有三个多旅,还有一些地方挨户团,兵力比我军主力大三四倍,且武器装备要强几倍还不止。
金井一带的山上,都是沙土,稀稀落落的有几棵小杉树,地下草也不多,很不好隐蔽,人走在山上是暴露在外面的。
敌人集中火力向我们射击,我们因不了解敌人阵地上火力配备情况,不能马上冲锋。我们大队迅速地占领了八斗冲一带的小山头,使主力得以展开,同时,以火力侦察敌人的阵地。
打了一阵以后,对敌人的火力了解清楚了,我们沉住气,各自选好了自己的目标。这时,何长工军长把手一挥,喊:“同志们,敌人打累了,该我们打了,冲呀!”我们的机关枪与步枪便集中向敌人的阵地射击,当敌人的火力被压下去后,战士们端着步枪、梭镖,挥舞着大刀,一声喊冲了上去,敌人见来势太猛,招架不住,便又放弃阵地逃跑了。
四、五纵队马上攻占了金盆带、香炉坡,我们大队也攻下了八斗冲敌人的机枪阵地。这一个回合,敌人又垮掉了,我们又缴到了不少的武器。
但紧接着,更激烈的战斗开始了。当我1'flN冲上第一线阵地时,第二线阵地的敌人便实行了猛烈的反攻,敌人兵力多,火力强,占的地形又比我们有利,再加上我们刚冲上来,还未做好火力点的准备,因此,敌人一反扑,第四、五两纵队便只好撤到我们大队的右后方去了。一群敌人冲下来,正好经过我们大队右侧的小山包,我看到了这个形势便说:
“机枪,对准右侧的敌人,集中火力射击!”
机枪射手把两挺机关枪调过头来猛烈开火,随着枪声,敌人一片一片地往下倒,有的向山下滚去。纵队长何时达站在我大队后面的一个小山上,大声地说:“打得好!打得好!同志们,再狠狠打呀!”
四、五纵队的同志们也乘势反攻了,敌人又退回到战壕里去。
右面的敌人虽被打退了,但是我们正面的敌人却乘机冲上来了。“梭镖、手榴弹准备好,敌人不到跟前不许打!”我的话刚说完,敌人的机关枪、步枪便从三面射来,身下的沙土掀起了~丈多高,子弹呼呼直叫。
敌人冲到我们跟前了,我们和敌人展开了肉搏战。我们的梭镖杆子长,刀又快,拼起来比刺刀还厉害。一阵拼杀,敌人退下山去了,可是后面的敌人又向我们开始了集中火力的射击。我们所处的这个地势很不好,三面都受敌,又无处隐蔽,为了保存力量,只好自动放弃了这个山头,撤到刚才开始接火的那片阵地上,不大一会儿,敌人又把八斗冲占领了。
这时双方的阵势,又变成了早晨才接触时的那个样子,第一道战线又被敌人夺回去了,敌人还不断地向我们进攻。敌人打过来,我们打过去,我们打过去,敌人又打过来。八斗冲、香炉坡、墨斗湾、金盆带一线,从早晨八点至中午十二点,四个小时,反复冲杀了五次。  
在反复的冲杀当中,敌我双方都有很大的伤亡。敌人比我们的伤亡要大三倍。我们受了伤和阵亡了的同志,马上被人从战场上抢下来,敌人那里伤亡了的都没人管。我们第一次冲上八斗山,敌人就在那里扔下了十多具尸体,有的还有点气,第二次冲过去,又有二十多具,每一次冲上去,那里都要增加几十具尸体。
国民党打仗,都是当官的在后头,红军打仗却相反,是干部在前,兵在后。我们三纵队的纵队长何时达同志就是在这次战斗中牺牲的。打退敌人第五次冲锋后,何纵队长来到我们的阵地上,他问我:“你怎么样?老吴。”我说:“虽有些伤亡,但我们的情绪很高涨。”
“好!再打一两个回合,就有名堂了。我们趁这个机会吃点饭吧,大家都吃一点,吃得饱饱的好抓俘虏。”说着他便把帽子摘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就吃饭。除了监视敌人的哨兵以外,大家都把饭拿出来吃,但是刚吃了一点儿,敌人便发起冲锋了。何纵队长说:“这伙王八蛋,真讨厌,连饭都不让老子好好吃了。走!抓他几个活的来!”说完,他便把帽子往头上一戴,抓起手枪,带头向敌人冲去了。战士们也都跳起来,紧跟着纵队长往前冲。双方刚一接触,纵队长就倒下去了,我跑上前去,把他扶起来,一看,他的肚子“咕嘟咕嘟”直往外冒血,我说,“纵队长,你怎么啦?”
“不要紧。”纵队长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两只眼望着我说,“长沙,我是打不到了,但是不要紧,我们就要胜利了。我的手枪交给你,吴自立同志,你们一定要打到长沙去!同时请你转告彭老总和党代表,何时达没有完成党交给他的任务!”“纵队长!纵队长!”我喊着。
他再也不说话了。我一阵心酸,抬头看着敌人,眼睛都红了,便赶紧派了几个战士,把纵队长抬到后面去,然后拿起他留下的那只枪,向敌人冲去。我大声地喊:“同志们,消灭敌人,冲呀!为纵队长报仇!为死难烈士报仇呀,冲呀!”
一个猛冲,冲过了两三个小山,把敌人的第二阵地也冲破了。国民党军队乱作了一团,当官的在后面直喊:“冲呀!”士兵却往后退。我们占领了一个山头,猛烈地向敌人射击。正打着,听见有人喊大队长,我扭头一看,见是机枪射手,他倒在机枪上了。我跑到跟前去,他便死了,他的手还扳着枪机,鼻子里口里的血顺着机枪筒滴答滴答地往下流,我把他扶起来,把他放在地上,我说:“好同志,你的血不会白流的,我们会替你报仇的!”我便抓起机枪来打,打得敌人山上山下乱跑乱钻。一连打了一百多发子弹,机枪不响了,原来两挺机关枪都出了故障,我们这才退下了山头。
我们撤回不久,军部参谋洪超同志上来了。洪超那时只有十八九岁,是一个小知识分子。他背着一支驳壳枪,带着二百多名新兵,新兵都没有步枪,每人只有一杆梭镖。我说:“洪参谋,你往哪里去?”他说:“就是到你们这里来参战的呀!”打了一个上午,部队伤亡很大,正需要有人来补充,这些人都来得正好。我便对他们说:“同志们,你们愿不愿意拿梭镖换步枪呀!”“愿意,怎么不愿意?”“愿意,就跟我去冲锋,把敌人打垮了,便有枪背了。”
他们大声喊好。我便把他们安置在大队里。由于枪太少,两支枪之间,必须夹三支梭镖,但是,人多了,力量壮大了,斗志也就更旺盛了。
队伍刚布置好,我们又向前冲去,用步枪打一阵排子枪,新战士就拿起梭镖向前冲一段,再打一阵排子枪,又再向前冲~段。新兵同志真是勇敢,加上力气大,跑路又快,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端着梭镖,紧追着敌人,敌人一见端梭镖的,就拼命地往回跑。
追击到离敌人机关枪阵地二百米的地方,我们就暂时隐蔽到一个小山头后面休息,这时湘鄂赣边独立师师长邱炳同志带着三个连也到了。邱炳的外号叫“猛子”,打起仗来最喜欢带头冲锋。他把手一招,他的队伍就在我们大队的后面停住了。他说:
“老吴,前面怎样?”“前面是敌人的机枪阵地。”我指着正前方的一个山尖说,“起码有四五挺。”“让我到跟前去看一看。”说着他就往前走。“你要小心啊!”
“怕什么,怕死逛不上阎王殿!”说着他便跑出了几十米。
他正往前跑着,敌人的机枪便哗哗地响了起来,子弹打得他脚下的沙土扑扑直冒烟,眼看着他一个跟头跌倒在地,接着就滚下了山坡。当时我们不由得喊了一声:“哎呀!”但是接着看时,他并没有死,而是已经爬起来,弯着腰从敌人的右侧插过去了,一会儿他便到了敌人的机枪跟前。只见他“啪!啪!”两枪,敌人的机枪射手便被他打死了。他一个箭步蹿上去,抄起机枪,调过头来,就朝敌人群里扫射。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昏了头,只好往后跑。我们看清了,便乘势喊一声“冲呀!”呼啦一下子,把敌人的阵地占领了。这时敌人便像被虎惊了的羊群一样,四散地逃跑,我们的战士便满山追。拿枪的敌人在前面跑,拿梭镖的红军战士在后面追,那才好看昵!就在这个阵地上,我们缴获了四挺崭新的水机关枪;二百多支步枪,子弹也得了不少。我们大队四十多名拿梭镖的战士,全部都换上了步枪;二百多名新兵,也都背上了新枪。他们高兴地说:“上午端梭镖,下午端快枪!”
敌人的机枪阵地被突破了,他们的整个阵地就动摇了。我们第八军和独立师,一个猛冲,就把敌人从金井的后山赶了下去,一气追到金井的街上。这时五军的主力也占领了金井东面的七家冲大山,居高临下,控制了金井整个的敌人。同时,五军一部也进到金井南面的范林桥、高桥一线,一方面打敌人的增援,一方面卡住敌人向长沙逃跑的归路。
敌人在金井的整个防线,就这样被打垮了。
我们占领了金井街。这条街有几十户人家,二十几家铺子,是长沙到平江的一个大站。街路北有个夏家祠堂,院子很大,国民党在里面扔下了一二百个伤兵;街中间有一个万寿宫,也叫江西会馆,原来是敌人的一个营部,院子里摆着许多行军锅,锅里还有刚煮熟的大米饭、猪肉和牛肉,一揭开锅盖,一股香味直往鼻子里钻,看了看旁边,还有现成的碗筷。“吃呀,同志们,这是敌人慰劳我们的!”我端起碗招呼大家说。“不能吃,这里边有毒药!”不知道是谁喊。
我说:“鬼!他们跑得还嫌爷老子给他们安的腿太短了,哪有工夫下毒?”“你们怕死,我先吃!”邱炳端起一碗饭便吃。
这时,从庙里的菩萨后面闪出来一个老乡,他说:“你们放心吃吧,这些都是我亲眼看着做的,保证没有毒药。”
我们每人都盛了一碗饭,盖上了一些肉,便边赶边吃,一边向白军们喊:“白军弟兄们,别走呀!回来吃你们的牛肉呀!”
从金井一气追到春华山,我们八军就在春华山街上宿了营,五军也进到了永安市。
金井战斗后,危宿钟师被消灭了一半还有多,把何键用于把守长沙的一支主力全部打垮了。红军所到之处,政工人员和宣传员就大量地散发传单,写标语贴布告。不少群众看到布告上有滕代远的名字,便自动来参战,因为“马日事变”前,滕代远同志在长沙工作过,在群众中威信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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