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争夺华中的统治,桂系军阀李宗仁、白崇禧等联合反蒋,于一九二九年三月爆发了蒋桂战争。在蒋桂战争中,桂系的得力将领李明瑞、杨腾辉被蒋介石利用,倒戈拥蒋,结果这场战争以桂系的失败而告终。李明瑞倒戈有功,被蒋介石任命为广西省绥靖司令,统领全省的军事;俞作柏被任命为广西省政府主席。
俞、李主政广西后,表示愿与中国共产党合作,要求我党派干部到他的部队工作。党中央就利用这个机会,派遣一部分同志通过各种社会关系进入广西,其中大部分进到李明瑞的部队。
在广西教导总队
六七月间,李明瑞的部队由陆路经湖南返回广西。李本人则从水路经上海、香港返回南宁。李明瑞到达上海时,他的秘书姜组武曾来找我。姜过去曾和我在湖南一块进行过革命活动,一九二六年北伐军攻克长沙后,党组织派他到李明瑞部队里工作,后来失掉了组织关系。这次李明瑞倒戈拥蒋,姜起了重要作用,因而为李明瑞所器重,任李的秘书。我们见面后,姜约我来广西。因为我已在上海赤色总工会工作,不能随便行动,于是,我将上述情况报告了中央。中央军委的领导很快就约我谈话,认为这是开展兵运工作的一个很好的机会,同意我去广西,并给了我五十元路费。
我回机关向阿炳作了汇报,辞去了总工会的工作,经过几天的准备就出发了。我是经香港去南宁的。因为当时广西还是特委,属于广东省委领导,省委机关设在香港。我到香港找到省委,换了介绍信后经梧州到南宁。
在南宁找到了姜组武,就住在督办署。在吃饭的时候,姜组武把我向李明瑞作了介绍。
两天以后,我去教导总队找石澄洪,接上了组织关系。后来陈豪人(他当时的身份是俞作柏的秘书)找我谈话,把我分配到教导总队当政治教官,并通过姜组武的关系又介绍了几位来广西工作的同志。其中有佘爱生,后来改名余惠,他来广西后,也在教导总队任政治教官。教导总队是我们党通过俞作豫(共产党员,俞作柏的弟弟,李明瑞的表弟)向李明瑞建议而开办的,其任务是为李明瑞的部队培训初级军官。
教导总队的学员主要是从李明瑞的部队中抽来的班、排干部,也有一部分比较优秀的战士,经过几个月的训练、教育以后,仍回部队担任基层工作。我们党对教导总队的工作非常重视,由张云逸兼任教导总队的负责人。另外,中央派到广西来工作的同志和广东省委派来的同志,大部分都分配在教导总队,有的担任教官,有的担任连队的领导。
教导总队一共九个连,当时连一级的干部都是共产党员。我们还在连队建立了党的秘密组织,并发展了一部分党员。这样,我们就把教导总队的领导权掌握了。另外,我们对学员的教育也非常重视,着重加强对他们的革命教育,提高他们的政治觉悟。这样,在他们返回部队后,又可发挥作用,成为我们党的骨干力量。
百色起义
俞、李主政广西后,广西的革命运动得到了迅速的发展,形势很好。如果俞、李政权能够延续一个时期,我党逐步争取、改造李明瑞的旧部队,建立我们自己的武装力量,对进一步开展工农运动是有利的。
但是,在俞、李的周围既有国民党改组派汪精卫派出的代表,又有南京蒋介石政府的人在监督俞、李的行动,情况很复杂。我调到教导总队不久,俞、李由于受到国民党改组派的拉拢、怂恿和李宗仁、白崇禧旧部的威胁,同时,也由于他们企图打下广东,统一两广,扩大势力范围的野心作祟,在一九二九年九月间突然提出反蒋。当时,李明瑞只有三个师,兵力不足,内部的意见又不一致,来广西的时间不长,立足未稳,成功的把握不大。
我们党清醒地分析了当时的形势,认为时机不成熟,曾劝说俞、李不要上改组派的当。但是,俞、李的决心已定,没有采纳我们的意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向俞、李建议将教导总队、警备第四大队、第五大队留下来担任守护后方的任务,并建议由张云逸同志兼任南宁的警备司令。李明瑞看我们的态度坚决,只好同意了。
九月底,俞、李在南宁召开了反蒋大会,誓师讨蒋,大举进攻广东的陈济棠,还发了反蒋的通电。这个通电,是佘惠同志帮助起草的。李明瑞看了电稿,只把“北伐的胜利果实归之于己”一词,改用了“贪天之功以为己功”的成语,并将“天”字,改为“人”字。李明瑞的部队刚刚进到桂平,他的三个师便全部叛变。俞、李反蒋前后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彻底失败了。
俞、李只带一个特务连,仓皇逃回龙州。李明瑞留在龙州,俞作柏经越南跑到香港去了。
失败的消息传来后,我们立即按照原来的计划,把部队和军械库的武器、弹药等物资运到右江。因为右江的地理条件好,又有群众基础,便于我们发展。
部队从陆路走,邓小平同志指挥军械船和警卫部队从水路向右江进发。很巧,我和佘惠同志与小平同志同船而行。过去我们只知道邓小平同志是我们的领导,但从未见过面,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当时化名叫邓斌,第一次见面就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邓小平遇事冷静沉着,机智果断。他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很健谈,有时也很诙谐。我们到百色后,根据邓小平同志的指示和部署,积极开展工作。
首先,在部队和群众中宣传我党的主张,发动群众。
第二,把政权掌握过来,在我们力所能及的地方,撤换一些反动的县长,换上我们自己的人。
第三,整顿部队,扩大武装。我们的部队是从李明瑞的旧部队拉过来的,成分复杂。为了把这支旧军队改造成革命的军队,我们首先清洗了一些反动的军官。对他们不抓、不杀,发给路费,“礼送出境”。然后,在部队中实行民主改革,成立士兵委员会,实行官兵在政治上、生活上一律平等,禁止打骂,建立政治工作制度等。同时,整顿、改造了各县的警备队,建立了各县的地方武装。
第四,建立和发展党的组织。当时,在部队中我们党的力量很弱,有的单位党员很少,有的单位甚至连一个党员也没有。我们就采取派党员干部下去,分单位负责“包干”的办法,积极发展党员,建立党的组织。如卫生部的建党工作,就是我负责的。
我经常到该部了解情况,讲政治课,参加他们的讨论,对一些表现较突出的同志专门进行考查、了解和个别谈话。就这样,我在卫生部逐步发展了一批党员,其中卫生部的部长就是第一批发展的。在这个基础上又建立了党的支部。
第五,消灭地主武装,巩固根据地。广西的地主武装很多,土匪也很多,我们进到右江后,有的大豪绅跑到了南宁,但多数都跑到山里躲了起来,和我们对峙。
熊镐的警备第三大队,原系广西、云南边界的土匪,很反动,有一千多人驻在田东,如果不把他们消灭,将直接威胁根据地的建设。我们采用了一个巧妙的办法,把熊镐抓起来,消灭了他的队伍。熊镐的警备第三大队被消灭后,敌人的反动气焰才有所收敛。
第六,加强对干部的教育、训练工作。对于干部的培训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邓小平同志对这项工作非常重视,他亲自给我们讲课。
我记得党的“六大”决议、“十大纲领”、苏维埃政权等问题,就是他亲自给我们讲的。他讲课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理论联系实际,很受欢迎。我们当时除了进行政治教育外,还注重军事教育。因为当时很多干部都是工农出身的知识分子,他们不懂军事,也没有打过仗。因此,请军事教官给干部上军事课,讲战略战术,讲游击战,讲毛主席在井冈山总结的“十六字诀”。此外,还讲了射击要领,并进行了实弹射击。十月间,起义的准备工作加紧了。
邓小平同志把右江起义的工作部署好以后,带领佘惠和我准备到左江地区去布置检查工作,为龙州起义和成立红八军傲准备。
我们第一天到了田东,住了一宿,第二天在路上碰到了李明瑞和许进同志。许进原名许苏魂,一九二四年我在缅甸时,许在《仰光日报》任编辑,我们关系较好,他当时是国民党仰光支部的负责人,一九二六年国民党“二大”当选为候补中委。我们这次久别后相见,非常高兴,互相紧紧握着手,只是问好,谁也没有叫名字。
因为我们都知道对方可能改了名字。待又邓小平同志与李明瑞单独谈话时,他告诉我,他已改名叫许进,我告诉他,我也改名为袁任远了。邓小平同志和李明瑞两人谈了一会儿,便决定和李明瑞一块返回百色,我们的龙州之行没能实现。
不久,邓小平同志又带一部分同志去龙州。在?,平去龙州后不久,部队就进行整顿,共编为三个纵队。以原第四大队的两个营为基础,改编为一纵队,纵队长李谦,政治部主任沈静斋;以原四大队的一个营为基础,加上一部分地方武装,编为二纵队,纵队长胡斌,后为冯达飞,政治部主任是我;韦拔群领导的地方武装编为三纵队,纵队长韦拔群,政治部主任何世昌,后为李朴。另外,将教导总队的干部和学员分配到三个纵队担任基层的领导。这个决定当时并没有宣布,直到起义那天,才正式宣布部队的建制和干部的任命。
我当时还在军政治部工作,政治部主任是陈豪人,我任政治部总务科长,叶季壮任组织科长,余惠任宣传科长。以后,佘惠调任秘书长,由许进任宣传科长,军部的参谋长为龚鹤村(又名龚楚,一九三五年叛变)。
从这以后,我们就加紧进行起义前的一些具体准备工作。我和佘惠参加政治工作方面的准备,主要是起草起义的布告、中国红军第七军目前实施的政纲和一些标语等。我记得还发了一个宣言。除此之外,我们还翻印了党的“六大”的文件、“十大纲领”等。
翻印的“六大”文件其中有一部分就是我抄写的,都是石印的。这些准备工作是在非常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只有少数几个人参加。为了严守秘密,我们找来的印刷工人都暂时住在机关宿合,以免泄露。军事方面的准备工作是另外几个同志负责。主要是准备军旗、刻制各种印章、胸章、臂章。胸章是分等级的,将级军官是红边,校级军官是黄边,尉级军官是蓝边。在这些具体的准备工作完成以后,大约在起义前的一两周,就广泛开展起义的宣传工作和组织动员工作,并对部队进行起义的教育。
一九二九年十二月十一日,正是广州起义两周年的时候,我们正式宣布起义,成立了中国工农红军第七军及右江工农民主政府。成立大会分两地召开,一部分在百色,一部分在平马。在百色是红七军参谋长龚鹤村主持的大会,由政治部主任陈豪人讲话,并宣布了红七军领导机构的组成和各纵队的编制。最后,我带领大家高呼口号。
在平马,由张云逸同志宣布红七军的组成。还选举了右江工农民主政府,由雷经天同志任主席。邓小平同志到左江后,对龙州起义和成立红八军的工作进行了部署,随后即去上海,向中央汇报工作。
一九三O年二月,龙州宣布起义,正式成立中国工农红军第八军。俞作豫同志任军长,邓小平同志兼红八军政委,何世昌同志任政治部主任。百色的革命风暴,震动了敌人,严重地威胁着南宁。惶恐不安的敌人,千方百计地想消灭我们。当时,我们对根据地建设的重要性认识不足,没有利用我们掌握的政权,进一步发动群众,肃清根据地周围的地主武装,巩固革命根据地。我们为策应红八军,把主力部队调去攻打南宁。
这时,根据地空虚,一些地主武装约两千人,分三路乘机突然袭击百色。当敌人临近城边时,我们才发觉,只得仓促应战。因为只有一个连的兵力,我们就把司令部、政治部等机关干部全部集中,带头上阵。龚鹤村带一部分干部和战士负责打东路敌人,我负责打西路敌人,罗少彦负责打北路敌人。我带领十几名政治部的干部和一个排,约五十人奔向西门。
这时,敌人已逼近到城外不远的地方。因为女儿墙已倒塌,城墙不高,我带领干部从城墙上跳下去,向敌人猛冲,把敌人打得蒙头转向,仓皇逃跑。我们追了四五里,因沿途没有搜索,怕敌人设有埋伏,就撤回了城里。这次战斗,我军三路全胜。敌人退过河以后,就不再退了,准备伺机反扑。于是,我们就用大炮向敌人轰击,迫使敌人逃到山地。
百色一仗,我们所以能以少胜多,保卫了革命根据地,全靠党员干部带头,真正做到了冲锋在前。这次战斗,我红七军主力一直打到隆安,敌人不与我红七军主力作战,却集中力量攻打红八军。由于红八军刚刚组建,战斗力不强,很快被敌人打垮。敌人打垮红八军后,反过来又集中力量打红七军。
红七军主力在隆安战斗失利,撤到了平马。当时我留守百色,经常和军部保持联系。
这时,一连几天电话不通,我们曾派侦察人员前去探听消息,也因田东有土匪,未能通过。我们分析主力部队可能撤出平马,但撤到哪里不清楚。如撤向百色,我们固守百色就没有问题。假如撤向东兰,百色就一个营的兵力,敌人进攻时,部队可以冲杀出去,但全军的军需物资就会受到损失。在这紧要关头,需要我们作出正确的判断和采取果断的措施。由于其他领导同志都不在,只有我和符斌同志负责,深感责任重大。我们商量了几次,最后下决心放弃百色。
这一决定下达后,立即连夜动员,进行撤出百色的准备工作。我们雇了五十多匹骡子,第二天上午带着全部物资安全撤出。就在我们撤出百色的当天下午,敌人就占领了百色。我们经过凌云、凤山到达东兰的武篆,军部已先我数日到达,我们胜利会师了。由于我们采取了果断的撤出行动,保住了辎重,使部队有了补充,全军上下非常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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