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德胜回忆“猛团长”许世友

Admin 发表于2016-03-14 16:16:37
一个人的记忆,往往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衰退。而许世友猛将在围攻黄安战役前后的形象,虽已过了多年,我还记忆犹新。许世友个子不高,但很敦实,两道大刀似的浓眉下,一双乌亮的眼睛威风凛凛。我参军时,他是七连连长。七连总打胜仗,同志们都羡慕地说:“还不是七连长武艺高强,敌人都怕他啊!”后来,许世友到一营当了营长,又到三十四团任团长。那时我在三十四团手枪排任班长。
记得第一次见到许世友时,他光着头,没戴军帽,我便好奇地问:“团长,你真的当过和尚?”“哈哈哈……”许世友用右手挠着脑袋说:“那是由于家境贫寒、生活的逼迫,八岁那年就被送进了少林寺……”
我军把黄安围困数日后,守敌粮草耗尽,十分惊慌,向他的主子求救。这时,许世友命令我们全团战士:“敌人若冲出来就消灭他,不许一人逃掉,要拿头担保!”那时都是口传命令。许世友发现敌人企图冲出来,便让我到阵地通知:“二营撤离,一营预备,三营出击!”我刚跑出不远,许世友又命令我:“回来,背一遍!”我流利地背了一遍,他满意地点点头。若是背错了那可了不得,有时新战士一紧张背不好就立即换人。
命令传到后,战士们像猛虎下山般的冲上去,敌人扔下无数具尸体又缩回到城里。枪声刚停下,许世友就到各阵地巡视。他脚下有功夫,走起路来带一股风,稍不留意,我们就跟不上他了。一路上,老兵都亲呢地和他打招呼。因为他穿的与战士一样,所以新兵不认识。许世友见了新兵常关切地问:“打几次仗了?你们连有多少新同志?敌人出来怎么办?敌人包围了你们怎么打?会打拳劈刀吗?”新战士对他虽然陌生,但觉得这位首长和蔼可亲,一见到他就都围过来。许世友一边说一边拿过战士的枪问:“枪有几大件?怎么瞄准?擦干净了?”战士答对了,他笑了。有的答得磕磕绊绊,他脸一绷,批评道:可不能当‘笨蛋’哟!”
休息时,许世友让战士们比试一下:“先一个班一个班打拳劈刀,后一个人一个人来,不正确的重来。”许世友看了战士的表演,夸奖说:“对,就这样。敌人打你,你也打敌人,只有练好本领才能保卫自己,不要小瞧这打拳、劈刀,它能对付敌人的‘花枪’,哈哈哈……”许世友笑罢,指着一个叫于道富的小战士说:“来,小鬼,咱俩摔一跤……”“好!”众人齐声喝彩。小于听到团长要和自己摔跤,急得直往后退,一个劲地摆手说:“不行,不行……”许团长笑呵呵地说:“怎么没交手就认输了?这可不是我们红军战士的作风哟!”年轻人火气旺,团长这一激,小于马上紧紧腰带,挽起了袖子,二话没说,一个饿虎扑食,把许世友的大腿牢牢抱住,使出全身力气妄图把对方撂倒。但他哪里知道,许世友的腿像铁柱子钉在地上,尽管他用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纹丝不动。许世友见他累得满头大汗还不撒手,七分喜欢三分疼爱地说:“撒手吧!功夫不是一天练的……”谁料,许世友刚说到这儿,于道富一个旱地拔葱,把他掀个仰面朝天。“团长,怎么样?”“哈哈,好样的,你还真会偷袭。”许世友跳起来,一把抓住于道富的手夸奖说。于道富立刻惊叫了起来:“哎呀!哎呀,我的手……”“噢!我的手太重了!”许世友恍然大悟,战士们都暗暗佩服。开饭了,许世友蹲在战士堆里边吃边问:“饭菜怎样?做得干净不?我们打仗得要力气,要尽力吃饱,可也不能当饭桶噢!”“哈哈哈……”他和战士都笑得喷出了饭粒。突然,许世友想起了什么,说:“快过年了,地方政府送了那么多肉和面,咱们怎么吃?”战士们成年打仗,早把年节忘了,一个个如梦方醒。许世友激动地说:“你们参了军,我们应当让你们感到部队比家还温暖。对,咱们明天就改善生活!”“好!”战士们高兴得都跳了起来。
正是腊月二十三的晚上,敌师长赵冠英见粮尽弹绝,乘着夜色从南门突围。团长许世友把手枪一挥,喊道:“同志们,冲啊!”他身先士卒冲入敌群,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战。这回许世友教我们的武艺全用上了,只一个照面,敌人就如丧家之犬,抱头鼠窜。我们尾随逃回城的敌人,乘机攻进了城里,与敌人展开了巷战。敌人闻风丧胆,降的降,逃的逃……攻下黄安城后,我们驻扎在长西林收拾残敌。
一个月后,我们又开往离黄安二百多里的北廓。四个月内,许世友带领我们消灭了地方反动民团武装,筹备了大批粮款送往黄安,扩大和巩固了革命根据地。一天黄昏,我们全团列队听团政委讲话。最后,许世友用洪亮的嗓门动员,刚讲到一半,师部警卫员飞马驰来,通知我们截击敌人。半小时过后,天已黑了。战士们都纷纷议论:“可能又有仗打了!”排长悄悄告诉我:“敌人袭击黄安,上级命令我们去阻击,等准备好了就出发。一夜要走二百多里路,明天必须准时赶到指定地点!”
翌晨,我们进了黄安城。全城百姓不分老少,敲锣打鼓沿街欢迎我们。我们的阵地在敌人进犯黄安途中的红石崖,全是丘陵,部队行进在坎坷的羊肠小道上。天热,人渴,加上过度疲劳,途中警卫排二班长脚扭了,走路一瘸一拐的。许世友上来扶住他说:“叫你小心不小心,这样能打仗吗?”于是,他命令二班长骑到他的马上去。二班长骑了一段路,实在过意不去,说:“团长!骑马腿空着不好受,走路能活血脉……”许世友无可奈何,只好任他走了。谁知,就在距离敌人只有十几里的路上,许世友中暑晕倒了,口吐白沫。我们把他抬到林荫下,卫生员忙给他打针、吃药。当他睁开了眼睛,第一句话就问:“部队上去了?”“上去了。”我们答道。许世友听后刚闭上眼睛,又蹭地蹦了起来,喊:“走,跟上去!”“你不能走!”我们忙劝,怕他再晕倒。许世友眼睛都红了,把手枪拔出来大吼一声:“不怕死的跟我走!”说着,他~阵风似的赶上去了。
我们在红石崖激战了三天三夜,敌人攻不过来,我们也打不进去,来回拉锯。那时,敌人使的都是新式武器,子弹在许团长的身边乱飞,他也不顾。我们担心他出事,让他隐蔽起来。他回头命令我们:“不要管我。去,快去夺机枪!”在这三天三夜中,每连至少夺了一挺轻机枪。最后,我们的机枪一齐开火,敌人伤亡惨重,便吓跑了。
第三天,我们奉命撤下来休整。参战的二连伤亡较大,指导员、连长受了重伤,排长也全部阵亡。许世友问:“还有班长没?”沉默。“还有副班长没?”许世友的声音嘶哑了。一个满身军装都开了花的战士出列了。许世友上前用手重重拍了这个战士一下,命令道:“你就带这个连!”不料,这个战士激动得哭了。他说:“团长,我还是个新兵,怎么行?”许世友急了,平地响起一声炸雷:“怎么不行?我就是从枪子儿里钻出来的……”之后,师里又调来了两个独立团编到我们团,外加一个学兵连。这个学兵连有一百多人,一色是十三四岁的红小鬼。
整编后,我们又去打大、小武及山。大、小武及山守敌各是一个正规师,许世友决定先攻小武及山。我们采取夜袭,悄悄接近敌人。许世友命令三营主攻,并把手一挥说:“手枪排,跟我上!”“团长,危险!”我们一齐拽他。“怕死别当红军!”我差点被他推个跟斗,抬眼一看,他已经冲上去了。由于许团长一马当先,部队打得更加顽强勇敢,头遍鸡叫时就攻下来了。
接着,许世友又命令三营休息,一营主攻。他亲自指挥一连人马正面进攻大武及山。敌人为防止我军进攻,事先把满山树木全部砍倒。敌人居高临下,我军无处隐蔽,全暴露在山坡下。当时天色已亮,形势对我们异常不利,几次进攻都归于失败。
太阳一竿子高了。许世友的眼睛急得直冒火,从这边跑到那边,咬着牙吼道:“这个山就拿不下来?把学兵连给我调上来,一、二营集中火力掩护,再往左边插一点,插到敌人后面去!”学兵连连长率领全连小战士按照许世友的指挥,三个排分左中右开始进攻,其中一个排从左边绕到敌后,直插敌指挥所。学兵连的小战士个子矮小,一个个像个小松鼠似的在横躺竖卧的树干中摸索前进。不到一个时辰,迂回的那个排就冲到了敌人的背后。敌人立即乱了阵脚,学兵连乘机冲了上去。敌师长正准备逃跑,还未换上便衣就被我们活捉了。“快下命令,缴枪不杀!”敌师长乖乖地下了缴枪投降的命令。
俘虏站在一边,许世友命令清点人数和枪支弹药,然后宣布:愿意回家的,发两块银圆路费;愿意参加红军的,留下。处理完俘虏后,许世友回过头来命令道:“全团集合!”忽然,许世友发现他最熟悉的身影不见了,急喊:“一营长,一一营一长!”除了山谷的回音,没人答应。许世友立刻明白了。  
他浓眉紧锁,深邃的眼睛涌出大滴大滴晶莹的泪珠。当年敌人的子弹和弹片打进他的肉体,他忍着剧痛自己用手抠出来,没有哭过!饥饿和病魔威胁他的生命,他也没哭!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钢铁般的硬汉子,心疼地流出了热泪!猛地,许世友用右掌向一棵碗粗的小树打去,只听“咔嚓”一声,树干被击断。然后,他缓慢举起手摘下八角帽。我们全团指战员与许世友团长一同为死去的战友低头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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