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其富回忆1930年红军医院炊事员大奎的故事

Admin 发表于2016-03-14 17:22:48
一九三O年夏天,活动在鄂豫皖边的红军第一军第一师,经过连续几昼夜的强行军,赶到了安徽省境内的麻埠后,又马不停蹄地向独山进发,麻埠街只留下师的医院和很少的掩护部队,那时我才十四岁,在医院里当看护员。
医院里有个炊事员叫大奎,一张黑黑的大脸,个头儿高大、魁梧,长相很凶,为人却非常诚实、善良。他总是嫌我们这些小鬼对伤病员护理不周到,每天忙着赶完自己的工作以后,就跑来帮我们护理伤病员,端水、喂饭,问寒问暖,像一个地道的护士,伤病员们都亲切地管他叫大奎,因此他的姓反而被人忘记了。在我们这群小鬼的眼睛里,他倒更像个和蔼可亲的老大哥。
一天黎明,大概是我们到达麻埠街的第二天,人们正在香甜地酣睡,猛然听到街上喊:“干什么的?口令!”接着“啪!啪!”地响起枪来。“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大奎的声音,接着就听到街上“叭咕,叭咕,哒哒哒……”枪声越来越激烈了,是敌人来了!轻些的伤员都挣扎着起来了,伤病重的尽管心里急,却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大家心里都没有底,一时拿不出主意,我们几个年纪小的看护员没经过什么战阵,更是心慌得不得了。大奎虽然也没有经过大的战斗锻炼,可是这时却表现得异常沉着,像个久经考验的指挥员,只听他大声说:“同志们不要慌,大家赶快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重伤员集中在一个屋子里,不要乱走,街上我们的队伍多着呢!”大家听了这些话,顿时安定了些,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地注视在他那魁梧的身上,目光里充满信任。
很快,街南街北到处响起“哒哒哒……”的机枪声,夹杂着“轰轰轰”的手榴弹爆炸声,可以听得出,战斗越打越激烈,而且越打越近了!有人凭着枪声判断说:“敌人不是民团,也不是土匪,是白军的正规部队——因为有机枪。”我偷偷地看着大奎,见他那乏睡的脸上,笼罩着一层焦虑但很坚定的神色,他正在和另一个个子虽矮但很粗壮的炊事员合计着,他说:“正街前门有院部和部队,估计不会有问题,咱俩把后门,不然,让敌人从病房后面的小巷子里打进来,那就麻烦了!”矮个子说:“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敌人要从后门进,就跟他们拼!”说着两人顺手抄起两条扁担,就朝后门奔去。这时,我突然本能地感到不能离开大奎,便也跟着他们跑去。我刚到病房后门口,就见巷口黑鸦鸦的都是敌人,只见大奎他们几步跃到小巷的拐角处,然后停下来,身子紧贴在墙上,把自己隐蔽好。不一会儿敌人冲着巷子走来了,前面的敌人端着枪,猫着腰,贼头贼脑地向前摸,眼看就到大奎他们身边了,大奎他俩同时猛地举起扁担,用尽全身力气,照准敌人的脑袋直劈下去,只听得“咔嚓”一声,两个为首的匪军随声栽倒,连气也没哼,后面的敌人吓得“妈呀”一声,扭头就跑,大奎他们趁这机会大步追上去,又揍倒了两个,同时立刻夺回了敌人的枪弹,撤回了原地。
敌人摸不清虚实,退到巷口,对着巷内乱打枪,子弹打在墙上,火花乱溅,可是我见大奎他们表现得更加沉着了,有了武器,敌人摸不清虚实,加上地形又好,敌人虽然人多,可要想打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工夫不大,敌人又开始冲锋了,先是打了一阵机枪和手榴弹,见巷子里没有动静,几十个敌人一齐拥着进来,刚到巷子中间,大奎二人稳稳地端起枪,连打了十几枪,七八个匪军又被撂倒了,敌人像一窝蜂似的乱哄哄地往后跑,这时敌人的指挥官大概是急眼了,大声骂着,集中了整连的兵力朝巷里拥,来势虽然很凶,可是小巷很窄,人多展不开,只是乱挤乱嚷的互相壮胆子罢了。
大奎估计敌人已经冲了两次,地形也差不多摸熟了,老留在这里会对自己不利,便和那个矮个子战友合计着向后撤一步,他俩刚要翻身,就被敌人发觉了,敌人指挥官尖声怪气地叫着:“冲呀,捉活的!”敌人士兵又被赶着拥挤上来,大奎两人早已准备好了,等敌人一进巷口,便扔出了两个手榴弹,随着爆炸声,敌人又被炸倒了一大片,剩下的敌人拼命地向后撞,恨不得一步跳出巷子,正在巷口督战的敌人指挥官又被冲倒在地下。
太阳从东方冒头了,巷口的敌人很久没有动静,可是前门的枪声更加激烈了。大奎两人正集中地注视着巷口,忽然从房顶上滚下几颗手榴弹在他俩身边爆炸了,那位英勇的矮个子炊事员同志光荣牺牲了,这时巷口的敌人再一次冲进巷子,逼得大奎只好退到后门里——我蹲着观战的地方,狡猾的敌人趁大奎立足未稳的机会,一窝蜂地拥上来,眼看就要冲进我们的后门了!幸好这时几个轻伤员携带武器赶来助战,我也随着投入了战斗。
冲上来的敌人,在我们的全力反击下,再次被打了回去。突然,又一阵密集的枪弹冲我们的侧后打来,敌人占据了东面的房顶,并用机枪封锁了整个院子,虽然我们抢占的地方是个死角,枪弹一时还打不着我们,可是却被逼得一步也动不得,而巷口的敌人又乘机疯狂地冲到了门口,眼看就要拥进来,这时我见大奎的眼珠都红了,他大声喊着:“同志们拼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拼!”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忽听街上响起了冲锋号声,我的天哪!原来是我们的主力红军消灭了独山方面的敌人后乘胜赶来了!整个麻埠街的敌人已在我军的包围之中,攻击我们的敌人听到屁股后面的枪声,顿时乱糟糟地四散奔逃,大奎乘着这个机会带着我们,紧紧拖住敌人的尾巴连打带追,不到两个小时,进攻麻埠街的敌人全部被我军歼灭了。
回忆起麻埠街的战斗,首先就使我想起大奎,同时也想到了那位与大奎并肩作战光荣牺牲的无名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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