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循善诱的毛委员
井冈山会师以后,随着蒋介石反革命“围剿”的日益加剧,形势越来越紧张了。一九二八年五月中旬,国民党保安团占领了我的家乡。他们烧杀抢掠,对根据地的干部、群众进行了血腥镇压。
为了给受害的乡亲和牺牲的战友们报仇,我和其他四个同志一起,怀着满腔的仇恨上山参加了红军。可是到连队还不满一个月,营里的党代表就来找我们了。他说,县委得知你们几个参军的消息后,特地派人找到部队来,要你们还回地方去开展工作,并说毛委员已经同意了县委的要求。
听到这一消息,我们几个人都愣住了。说实话,我们都不愿回去,觉得还是在部队拿枪杆子打敌人痛快。可这是上级决定的啊!怎么能不服从呢?这一天,正当我们在茅坪村连队的驻地收拾东西时,党代表派人来喊我们几个人到他那里去j下。
是不是情况又有了变化?大家边猜测边议论着向他房间走去。快到屋门口时,党代表和另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从屋里迎了出来。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毛委员。他身着灰色军衣,脚穿一双草鞋,神态和蔼可亲。没等党代表介绍,我们几个人就不约而同地向毛委员敬了个礼。
毛委员笑容满面地和我们一一握手,问我们吃了饭没有,东西收拾好了没有,跟着就招呼我们到屋里去坐。想到毛委员要亲自找我们谈话,大家的心情既兴奋又紧张。我只感到心里“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
进屋后,我们几个人都规规矩矩地站着,不知该怎么好。“坐吧!坐吧!”看到我们那副拘谨的样子,毛委员笑呵呵地说。他把我们一一安顿坐下后,才紧挨着我坐了下来。他用和蔼的目光望着大家,挨个问了我们的姓名和年龄,接着,就亲切地和我们谈开了。“革命前,你在家干什么呀?”他微笑着问我。“在家学裁缝。”
我不好意思地答道。“哈哈!这么说,你还是个手艺人喽!”毛委员爽朗地笑了。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屋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我们开头那种紧张的心情和不自然的举止也放松了许多。拉了一会儿家常后,他问起我们那里的情况。这一问,又勾起了我们想留在部队干的念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向他诉说着保安团的罪行和乡亲们所遭受的苦难,异口同声地要求毛委员能批准我们继续留在部队干。听完我们的话,毛委员眉头紧蹙,脸上流露出激愤的表情,放在桌上的手也紧握成拳。他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一个来回后,对我们说:“同志们,我理解你们的心情。这不仅是你们一个村子、一家一户的仇,现在,全国有多少老百姓在受苦受难啊!我们闹革命,就是要彻底消灭反动派,砸碎吃人的剥削制度,让全国人民都能过上好日子。”
听到这里,我们都感到浑身是劲,心想,这下留在部队大有希望了。谁知毛委员却把话题一转说:“想拿枪杆子打敌人是好事啊!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大家都想在部队干,不愿去做地方工作,那么,地方工作靠谁去做?我们还要不要建立政权?部队吃的穿的又从哪里来呢?”
他又转向我说:“你过去是当裁缝的,你想,如果光有人织布,没有人做衣服,那人们穿什么呢?”是啊!这句话问得很简单,可是含义却很深刻,我不由得点了点头。他又接下去说:“我们的革命要想取得成功,就必须既要有人在部队拿枪杆子和敌人于,又要有人在地方组织群众去和敌人斗,二者缺一不可。现在,敌人正在你们那里为非作歹'乡亲们正在受苦受难,你们都是当干部的,能放下群众不管,让敌人为所欲为,骑在群众头上作威作福吗?”听了这番话,我们脸上都感到热辣辣的。毛委员的话像一磅重锤敲在我们心上,使我们想到了自己的责任,大家都有点坐不住了。
看到我们那若有所思的表情,毛委员趁热打铁,用探询的口气问道:“现在县委特地派人到部队来找你们,这说明你们那里很需要人,你们看应该不应该回去啊?”“应该!”我们几个人都心悦诚服地答道。大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里觉得豁然开朗。
毛委员又转过身来交代党代表,要他带部队送我们下山,消灭保安团,好让我们展开工作。
临走时,他再三叮嘱我们,回去后一定要在县委的领导下,紧紧依靠群众,努力克服困难,争取迅速打开局面。我们反复咀嚼着毛委员的嘱托,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和他告别。就这样,我们回乡和群众一起开始了新的斗争。
朱军长威震七溪岭
一九二八年六月中旬,蒋介石调集了湘赣两省十多个团的兵力,分进合击,气势汹汹地向我井冈山根据地的中心宁冈压来,妄图拔掉井冈山这面红旗,扑灭革命的火种。为了粉碎敌人的“会剿”,毛委员、朱军长分析了敌我双方的基本情况和敌人内部的矛盾,决定在龙源口西南的新老七溪岭痛歼湘敌杨池生、杨如轩部。战斗在新七溪岭打响后,我奉命带领部分群众,上山给部队送水送饭抬伤员。一路上,枪炮声不绝于耳,喊杀声隐约可闻,紧张的战斗催促着我们,我们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
新七溪岭位于宁冈和永新两县之间,山势险峻,奇峰突兀,山上只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沟通内外。山顶有个茶亭叫望月亭,是个制高点,两旁危峰耸峙,利石如刃。守住了这里,从龙源口进犯宁冈的敌人就别想前进一步。因此,敌人不惜一切代价用重兵向这里猛攻,战斗打得异常激烈。我们赶到望月亭下时,太阳已经当空,火热的气流在山谷间漾动,繁茂的树丛里蒸发着一股霉湿的气味。这时,已经有不少伤员抬了下来。由于天热缺水,加上紧张的战斗,他们的嘴唇都干裂了,衣服混合着泥土、血水和汗水紧贴在身上。
一些神志还清醒的伤员,都执拗地不肯下去,坚持要重返战斗。我走到一个重伤员面前时,他已经昏迷不醒了。可是当我喂了他两勺水后,他却突然喊了起来:“朱军长,这里危险!你快下去吧!”听到他的喊声,我心里猛地一惊,里的水也泼了出来。怎么,朱军长也在上面?这时,刚好有个押俘虏的轻伤员从我身边经过,我赶忙焦急地问他:“朱军长真的在上面吗?”“可不,大家怎么劝,他也不肯下来。”
那个伤员无可奈何地说。听到这话,我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深深地为朱军长的安危担着心。这时,只听见“哒哒哒”一串清脆的机枪声,那个伤员猛地回过头望了一眼,大声对我说:“你看,打花机关枪的那人就是朱军长!”我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依稀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为了看清楚些,我向前紧跑了几步,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睁大眼睛向上看去。啊!
看到了,那不正是会师大会上见过的朱军长吗?他正端着一挺花机关枪,衣袖挽到了臂弯,在制高点上奋不顾身地向敌人扫射,边打还边指挥。在他的带领下,战士们打得更加勇猛了,整个阵地上像开了锅似的,密集的手榴弹爆炸声,炒豆般的机枪声,战士们的喊杀声,夹杂着敌人的嚎叫声响成一片,浓密的硝烟和飞扬的尘土使当空的太阳都变得昏暗无光了。看到这激动人心的场面,我只感到浑身的热血在沸腾,深深地为朱军长这种身先士卒、把个人安危置之度外的行动所激励,真想操起枪来冲上前去和他一起战斗,可是被战士们拦住了。我只好和乡亲们一起,冒着密集的火力把伤员们抬下来。路上,朱军长那端枪射击的威武英姿不时在我脑海中浮现,我只觉得担架越抬越轻,步子越走越快。
经过近一天的浴血奋战,新老七溪岭的战斗相继胜利结束。这次龙源口大捷,共歼敌一个团,击溃两个团,缴枪一千多支,粉碎了湘赣两省敌军的联合“会剿”,巩固和扩大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
送粮巧遇朱军长
一九二八年冬,彭德怀同志率领平江起义的红五军上了井冈山,进一步壮大了根据地的力量。为了打牢军事根据地的基础,做好粉碎敌人大规模“会剿”的物质准备,根据地的军民在毛委员和朱军长的号召下,掀起了挑粮上山的热潮。我们也组织群众参加了送粮的行列。那时,上山没有大路可走。从我们区里挑粮上山,必须经过五大哨口之一的桐木岭。那里坡高坎陡,荆棘如织,野草齐胸。爬起坡来,大腿简直就要贴着肚皮,一不留神,就会被密密麻麻的枯藤野根绊住了手脚。每次把粮食挑到山顶,总有精疲力竭的感觉。
一天,我带着送粮的队伍又来到了崎岖陡峭的桐木岭。大家挑着沉重的粮担,在险峻的山道上艰难地走着。虽说是严冬季节,山风刺骨,但大家都热得满头大汗。
快到半山腰时,走在前边的同志突然喊了起来:“你们看,那不是朱军长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大家举目向山上眺望。只见一队红军战士正拿着扁担和箩筐快步朝我们走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满面含笑地在向我们招手。我仔细一看,正是见过几次面的朱军长。出发前,区领导曾告诉我,上山时,可能有红军战士来接我们,真没想到朱军长亲自来了。
“同志们,辛苦了!”朱军长慈祥和蔼地望着大家说。他穿着一套打了补丁的军装,腰上扎着皮带,腿上裹着绑腿,显得既朴素又威武。和他一起下山的红军战士也迎上来,热情地招呼我们。“大家快把担子放下来歇歇吧。”朱军长边说边抢着把我们前边一个同志的担子从肩上卸了下来。他笑眯眯地望着我们说:“累了吧?山道不好走啊!”“不累!为了保卫根据地,消灭白狗子,再累我们也高兴!”大家情绪饱满地答着话。“好啊!”朱军长赞许地点点头。他说:“我们井冈山的地势十分险要,只要山上有了足够的粮食,敌人就别想打进来!”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话,快步走到我们一个小同志的面前,弯下腰去,指着他的腿问:“这是怎么搞的?”我们大家的目光一下转向了那个小同志,只见他膝盖处的裤子已被鲜血渗透了一小块。“不要紧,上山时被野藤绊了一跤,摔破了点皮!”那个小同志红着脸答道。朱军长赶忙掀起了他的裤腿,用手抚摸着他的膝盖部位,仔细察看了伤情,嘴里轻声地说着:“摔得不轻啊!”他用疼爱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就叫同来的卫生员给他包扎起来。
“你们谁是带队的啊?”朱军长问着。当听说我是带队的后,他转向我关切地说:“下次再送粮时,要同志们少挑一些,路上多休息几次,上山时慢些走,脚下留点神。”听了这番体贴入微的话,我们在场的同志都十分感动,我也激动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点了点头。
接着,他把话题一转,又问我:“保安团还经常到你们那儿去骚扰吗?”我答道:“有时候去。”他沉思了片刻说:“你们在组织群众送粮的同时,还要想办法把粮食藏好,不能让敌人抢了去。要把赤卫队组织起来,敌人来了,就和他们干!”我告诉他,我们区上赤卫队已经组织起来了,而且还打了几次伏击,消灭了不少白匪军,抓过几个保安团的坏家伙。他听了很高兴。休息了一会儿后,他站起来第一个把我们筐里的粮食倒进了他带来的箩筐里,两只筐都装得满满的。见此情景,大家纷纷围了上去,劝他少挑一点。
可是他却说:“你们不要小看我,我这副身子骨结实着呢,挑这一点算不了什么。”说罢,顺手提起扁担,就势做了个骑马桩,弯腰弓背,扁担上了肩,挺腿直腰一仰头,和我们挥了挥手,挑起担子就走了。我悄声地问身旁的一个红军战士:“朱军长年纪这么大了,挑那么重的担子,还要爬山,能行吗?”那个战士说:“你别看他年纪大,可真不含糊,每次挑粮,他都带头装得满满的,走起来总是在头里。”
接着,他指着朱军长肩上挑的那根扁担对我说,那是朱军长为了挑粮,亲自动手做的,上面还特地写了“朱德的扁担”五个字。听着这个战士的话,望着朱军长挑担登山的背影,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想,朱军长不仅对同志是那样的关心,而且处处带头抢挑重担,真是我们的好引路人!《星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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