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三月上旬的一天,我们接到永兴县委通知,说朱德和陈毅率领的工农革命军要来安福司驻扎几天,全团上下非常高兴!立即发动老乡和指战员,把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杀鸡宰猪并赶制糯米耙子,准备欢迎和慰劳前来的指战员。
就是那天上午,朱德和陈毅率领的大军,从耒阳方向开来了。我们排着长长的队伍,站在安福司村品大路两旁,吹着号,挥舞着彩色小旗,燃放鞭炮,热情迎接。朱德和陈毅离村口老远就下了马,他们身着灰布军装,头戴国民革命军大檐帽,打着绑腿,穿着草鞋,满面笑容地向欢迎群众频频挥手。我与曹钧和由朱德派来永兴的特派员兼永兴九区区委书记成瑞秋同志连忙迎上前去。朱德和陈毅亲切地握着我们的手说:“同志们好!”我们眼眶内闪着泪花,激动地说:“一路辛苦了!”
当天晚上,朱德和陈毅在关圣寺区苏维埃军事委员会召集军事会议,听取了我们的汇报,肯定了我们的工作成绩,决定将我团改编为“工农革命军警卫团”,又称“永兴警卫团”,直属朱德领导,仍由曹钧和我分任团长和党代表。朱德随即向我们下达了战斗任务:“我们从耒阳撤出,旨在诱敌深入,抓住有利时机歼灭敌人,然后上井冈山。现在,警卫团担任先遣任务一肃清安仁境内通往井冈山途中的敌人,原则是敌强我弱不打,敌弱我强就吃掉它。”
第二天上午,警卫团和九区苏维埃政府联合召开群众大会。会场上,人山人海,红旗飘扬,锣鼓唢呐喧天,三眼铁铳雷鸣。在热烈的掌声中,朱德作了振奋人心的讲话,号召我们工农兵劳苦大众团结起来,拿起枪杆子,齐心闹革命。接着,陈毅宣布了工农革命军的三条纪律,大意是:一、不准打人骂人,乱杀人者抵命;二、不准损害穷人的利益;三、一切缴获要归公。会后,为了消灭耒阳城内的敌人,朱德回师前去攻打。
接受了任务之后,我们满怀信心地组织落实,把朱德交给我们的四十多支步枪,都配备到各个连队使用,除了这些武器外,其余的都是大刀、梭镖、松树炮等。我们的武器装备虽然低劣,穿得也很破旧杂乱,但指战员的情绪非常高昂。经过整编,队伍的战斗力也加强了,我们决定首先解决安仁县城南三十里的安坪司一带的敌人。
安仁县位于湖南东部,东边是酃县,西毗衡阳,南连永兴、耒阳,北与东北跟衡山、攸县、茶陵接壤,地势险要。而安坪司又是安仁县城南的要冲,从这里往前走两里许,便是通往安仁、茶陵的十字路口,由此即可通往井冈山。
我们从安福司出发,第二天上午抵达安坪司。大约深夜三更时刻,攸县和茶陵的国民党军纠集约两个营的保安团和团防局的兵力,配合安仁城内的敌军,向我们阵地压来,妄图把先遣团歼灭于此,阻挠朱德和大部队上井冈山。在敌众我寡、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们决定以少数兵力牵制敌人的主力,其他人从白军兵力薄弱处杀出去,暂时撤回安福司,伺机行动。
部队返回安福司后,我们立即派人到耒阳,将这次行动的情况详细地向首长汇报。朱德听了后表扬了我们,牵制了敌人,为大部队做好上井冈山的准备而赢得了时间。为了更有力地打击敌人,朱德指示我团改变主攻方向,立即开到神州河一带发动群众,巩固力量,伺机打击敌人。神州河在安坪司北十里外,也是一个圩场,如果敌人占据它,就威胁安坪司,影响我主力部队从耒阳经安坪司通向井冈山的道路之安全。
在全团干部会议上,曹钧传达了朱德的指示,并总结了上次进攻安坪司的战斗经验和教训,做了新的战斗部署。确定兵分三路:由我率领一、二、三连为中路,直向神州河;由曹钧带领四、五、六连为左翼;由少先队指导员张心梓率领七、八、九连和少先队为右翼,各路并行,相互策应,其间相隔十余里,分头组织发动群众。两天以后的早晨,部队分三路出发了。
我率一、二、三连来到神州河,部队到达后立即组织和发动群众。当地的土豪劣绅与国民党反动派互相勾结,纠集了安仁附近几个县的正规军、保安团和地主武装约四个团的兵力,对我进行疯狂“围剿”。
天空乌云滚滚,大地硝烟弥漫。我带领一、二连和三连的部分同志约有两百余人,隐蔽进入阵地。
这一天,从早上直到晌午,我们在阵地上凭着步枪、鸟铳、松树炮和手榴弹,凭着不怕死的勇敢精神打退了白军的三次进攻。但敌人仗着优势的兵力和优良的武器还是不断地向我攻击。我们部队的伤亡越来越大,弹药剩下不多而又无法补充。当敌人发起第四次进攻时,为了节省子弹,我命令各连集中弹药等敌人近了再打,并准备用大刀砍,与敌人展开白刃战。在这紧急时刻,突然传来了振奋人心的冲锋号。我定神一看,原来我团增援部队上来了。敌人一听号声响起,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神兵,一时惊慌失措,急忙掉头逃窜。
阵地上出现了暂时的平静,曹钧握着我的手,兴奋而又急促地对我说:“三连长向我报告,说你这里的情况紧急,我便故意大造声势,给敌人摆了个迷魂阵,实际上只带了一部分战士来接应你们的。你看,白狗子马上又要发动新的进攻了,我们还是先转移吧!”于是,我们把部队撤到距神州河三十多里的龙海塘隐蔽起来,准备待机反攻。
部队撤退时,团部政治干事曹克仁和几个战士,为了掩护部队转移,子弹打光了,便与敌人肉搏,最后被敌人掳去。敌人把曹克仁剖腹取心割下首级悬挂安仁城头示众。曹克仁同志英勇就义的消息传到部队时,没有一个不痛哭失声的。人们的心中燃起了复仇的烈火,纷纷要求出击,为死去的烈士报仇。于是,我们决定当晚再攻神州河,拔掉这颗毒牙!
星夜里,全体指战员摸着黑,向神州河疾进。大约半夜时分,部队到了神州河旁,立即巧妙地分散隐蔽,各自找准目标,待机歼敌。当一连长邓宏钦带着战士直奔白军指挥所时,敌哨兵发觉黑溜}留的人影拥来,吓得叫喊着窜回大院,紧闭大门。战士们猛冲上去,将院子团团围住,边喊话边向屋内扔手榴弹。“轰”的一声,大门被炸开了。战士们乘着烟幕冲进了院子,敌人纷纷举手投降。不到几分钟,我们便拿下这个据点。八连的战斗一打响,一、二连和六、九连也同时向东西两端的白军发起突然袭击,一阵猛攻,全歼该敌。这一仗打得非常出色。拂晓,一面鲜艳的红旗高高地飘扬在白军指挥所的屋顶上。广大群众扬眉吐气,奔走相告。胜利的消息像春风一样吹遍了安仁县城。
第二天中午,朱德率领大部队和耒阳县政府机关及家属到达了神州河,立即召见我和曹钧同志。我们将战斗经过和部队情况作了汇报。朱德高兴地说:“好!你们干得好!转达我对全团同志的问候。部队马上就要上井冈山,现交你团一个新任务一担任后卫,随大部队上井冈山与毛泽东会师。”当朱德率领的大部队通过后,我们后卫部队却被追来的敌军重重包围。在突围战斗中,我团伤亡惨重,剩下的同志于一九二八年四月下旬,上了井冈山,迎接更加新的艰巨的任务。《星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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