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组织十分重视这批新生力量,派了能力很强的政治、军事干部来领导,同时因教导队的学员绝大多数出身于小知识分子,缺乏实际斗争锻炼,所以加强政治教育极为重要,除了上政治课以外,还经常请负责同志如周恩来、恽代英、瞿秋白、叶挺等同志来作报告。教导队的军事训练非常严格,至今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天早晨一次跑步,上、下午各一次军事操练和各一次政治课或军事课,黄昏一次体操,晚上还有点名训话。每天起床号一响,立即跳下床铺,穿衣、洗漱、整理内务,然后是十公里的跑步,而且还得抢占一座百米高的山头,先到者站排头,后到者站排尾,这也是一种表扬和批评的意思。除此以外,教导队对集体主义的教育和劳动观点的培养也很重视。当时我们的枪支很陈旧,套筒枪为最多,甚至还有九响毛瑟枪,寥寥无几的汉阳七九算是最新式武器,但我们对所有武器都很喜爱,保护得很好,擦洗得没有一点污痕。
由于共产党的领导,部队开始废除肉刑,实行官兵平等的新型革命制度。上级命令必须坚决服从,但在党的会议上,大家都是党团员,不分上级下级,均可互相批评。最初,有些人对严格的军事训练不习惯。党组织立即进行思想工作,说明中国革命的根本问题是武装问题,要有大批经过严格军事训练的干部派到部队里去,才能掌握枪杆子,并与士兵同甘共苦,成为士兵的表率。
经过一两个月以后,我们开始习惯甚至喜爱起军队生活了,身体锻炼得异常结实。我们手执武器,再也看不出是一两个月以前那种自由散漫的白面书生了。但是这样严格的军事训练确实使一部分意志不坚定的人动摇了,他们吃不了苦,偷偷地开了小差,成了革命队伍中可耻的逃兵。可只要在当时坚持下来的同志以后都成了坚强的革命战士。在伟大的革命熔炉中,钢和渣就这样分出来了。
正在学习期间,武汉风声趋紧。陈独秀执行机会主义路线,将武汉工人纠察队的枪支主动上缴卫戍司令部,使我们异常愤慨。由党团员组成的教导队更受到敌人的嫉恨。他们想缴我们的枪。教导队奉命离开武昌,经大冶、黄石港向九江进发,为了在途中减少目标,将各个中队改名为手枪队、迫击炮连、监护连等等。我所在的一个中队后来成了南昌起义革命委员会的警卫队。
七月末尾的几天,担任警卫工作的我们,看到负责同志忙碌非凡,开会一直开到深夜,大家都预感到将会有什么严重的事件发生。果然七月三十一日下午,我们就接到“擦洗武器,补充弹药,整理行装,待命行动”的命令。天黑后,大家全副武装在宿营地等待,坐在背包上窃窃私语:“要打仗了吧!跟谁打?是人家打我们,还是我们打人家?”虽已半夜,但谁也不想入睡。突然集合的哨音响了。班、排长到中队长处受领任务,才知道我们是要去策应一个部队的起义。远处传来了稀疏的步枪声,接着机关枪、追击炮也轰鸣了。我们向着九军军官教育团驻地跑步前进,到达目的地时,营内吹起欢迎号,军官教育团在朱德领导下全部起义了。八月一日上午,朱培德留在南昌的部队全部被缴械,南昌已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占领。后来我们才知道:参加起义的除十一军二十四师和九军军官教育团外,还有原四军二十五师和贺龙同志率领的二十军。
一九二七年八月一日是中国工农红军诞生的一天,二十四师教导队的学员们成了红军战士的一员。我们没有辜负党的教育培养,在长期的行军作战中,任何艰难困苦都忍受下来了。
南昌起义后,为了挽救当时的革命危机,起义部队决定南下广东革命策源地,重新发动革命。八月六日,警卫队奉命随军南下,担任革命委员会和参谋团的警卫,并负责押运在南昌缴获的大批武器弹药。每人除驳壳枪一支外,还背了两支步枪、两百多发子弹,加上背包、军毯、水壶、饭盒、洋镐、铁铲,共重六十斤左右。另外,每班还抬一个大帐篷,每人还要照管一个挑着枪支的民夫。八月的天空,连一片云彩也没有,每天七八十里行程,真是又热又累。在第一天行军中,七十七团就中暑死了十几个同志。当时的民夫随时都有乘隙逃跑的可能,使我们在思想上十分紧张。警卫队中有一个年纪最小的战士,一不留神,民夫逃跑了,只好自己挑起枪支,但走不多远,就挑不动了。正因为这样,缴获的武器弹药在沿途丢了不少。
这是一次长途行军,从南昌出发,经抚州、宜黄、广昌、石城、瑞金、会昌、长汀、上杭、大埔,直到潮州、汕头,整整走了一个多月才停脚,而先头主力部队则已进入海陆丰,沿途在瑞金以北的壬田寨打了一次胜仗,在会昌又打了一次胜仗,歼灭敌人一个多师。警卫队的战士们虽然万分疲劳,但精神振奋,始终保持着高涨情绪。
南国风光的潮州,许多东西都是从未见过的,引起了我们很大兴趣。但在十天以后,远处传来了炮声,前方战斗失利,伤员不断运来潮州,形势日趋紧张。有一天下午,突然昕到了清晰的机枪声,我们于仓促间奉命撤离。仓库中许多物资和武器弹药无法携带,只好全部抛弃,真是令人心疼。
又是一次长途行军,经饶平、平和、大埔、永定、武平、信丰到达南康、大庾。由于连续行军作战,部队减员很大,加上一些意志不坚定的战士和干部对革命产生动摇,陆续离开了部队,到南康时只剩下一千多人,到达大庾时只剩八九百人;另因部队成分不纯,沿途军纪不好,乃将部队缩编为一个团,朱德同志任团长,陈毅同志任团指导员。他们亲自整顿部队纪律,加强政治工作,淘汰坏分子,留下来的同志更坚定了。形势变化得极快,将过年的时候,我们在进到宜章消灭了该县反动武装后,即公开打土豪、分田地,建立苏维埃政权,正式打起镰刀、斧头的红旗了。《星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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