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全回忆解放太原城

Admin 发表于2016-03-15 16:34:30
夜降临了,满天繁星闪闪烁烁,城墙底下被我们击毁的敌人碉堡,还冒着残火余烟,太原城像一座孤坟,黑糊糊孤零零地立在我们面前。战役已进入第二阶段,我华北野战军第十九、二十兵团、第四野战军的炮兵第一师来到太原前线,采取了集中兵力分割猛插的方针,把阎军主力聚歼于城外。现在,一切全看明天的啦!明天——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四日拂晓,我们就要向太原城内发起攻击。这是解放全华北的最后一仗,要不打漂亮点,再想在华北立功,算没门了!天一擦黑,副营长便带着我们尖刀连的干部,最后一次看了冲锋出发地。
我带领六名年轻力壮、战斗经验丰富的战士,组成尖刀组,并挑选身体最棒的刘庚武扛着那面红旗。一等战斗打响,我们就要最先登城,控制突破口,掩护部队向城里冲锋。执行这样的任务,我们连并不是头一次,但这次心里总有点不安,因为在我们左侧,友军的一个连队担负着同样的登城任务,他们曾与我们挑战,看谁先把红旗插到太原城头。
攻击发起前,我再一次检查了战士们佩带的武器弹药,就从冲锋出发地向城根爬去。爬了有五六十米,穿过被炮火打塌的一间屋子,到了城根底下。一阵夜风吹来,断断续续地听到城上敌人的谈话声。我们正挖掩体,炊事员提个篮子爬上来,扯扯我,轻声说:“副连长,开饭啦!这时,我才记起还没吃饭呢!也许因为高兴、紧张,一点也不感到饿,我轻轻地对他说:“不吃啦!等打完仗再吃!”他说:“吃吧,不吃一会儿爬城你就没有力气啦!”说着,把热腾腾的窝窝头塞到我手里。然后,又爬到每个战士身旁,分发给他们每人两个窝窝头,一块咸菜。
掩体还没有挖好,通信员急冲冲地跑来向我报告:“副连长,副营长命令你们往后撤!”
“为什么!?”我简直不信自己的耳朵。
“副营长说:你们离城太近,怕炮火一发射你们受到损失。”
唔!原来这么回事!想起那就要突然齐放的一千三百门大炮,真是令人激奋。那天我们进入前沿路过炮兵阵地时,见到那一门门的大炮,威武地昂起头,对着太原城,大家真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二排一个挺矮的战士指着那些大炮说:“副连长,你看,这些家伙只要一张嘴,就把敌人吃掉了,哪里还有咱们的份!”说得炮手都哈哈大笑起来。现在,这些大炮就要张嘴了,我们也得给它让路呢!但我又一想:还是距离城墙近点好,撤远去,等战斗打响再向城下运动,那得费多少时间?我让大家继续向深里挖工事,便随通信员去找副营长。副营长一见我,严肃地说:“谁让你们靠的那么近,快撤远些!”当我把想的报告了以后,他沉思了半天,说:“你想的不错,就是离城太近!”我说:“我们把掩体挖到一人多深,人蹲在里面,就是炮弹落在掩体旁边,我们也不会受到损失。再说,咱们的炮兵,都是百分之百有把握的!”副营长嘿嘿地笑了:“你呀!就怕落在兄弟部队后头!好吧,同意你们不再往后撤,但要记住,掩体要挖深!必须等炮火延伸,才能发起进攻。”
我离开副营长,又爬回来。战士们已把掩体挖了一人多深,蹲在里面等着我。这时五点钟了,东方已经发白,但还听不见炮响,也听不到枪声。战场上沉寂得使人喘不过气来。刘庚武紧紧搂着那杆红旗,手指不住地卷着旗角。
“轰!”一发炮弹在城上爆炸了,解除了人们紧张的心情。紧接着,一批批炮弹像流星似的从我们头上飞过,爆炸声震撼着大地,硝烟遮蔽住天空,霎时间,太原城墙像一条火龙熊熊地燃烧起来了。我们爬在离城七十米的掩体里,看不到城头,只觉得头上泼下的尘土像下雨,烟雾呛得嗓门又涩又辣。我经历过许多次战斗,今天却头一次看到我们的炮火这样强大、这样猛烈。战士们本来都钻在掩体里,这时都情不自禁地伸出头来喊:“打得好!打得好!”我好几次严厉地命令他们蹲下。炮击了整整有二十分钟,我回身看着双塔寺方向(那里是我们总攻指挥所),等待着总攻的信号。
六颗信号弹升上了天空,炮火马上向城里延伸了。我跳出掩体一看,城墙已陷下两丈多宽的一个缺口,用不着云梯就可以越过。一声冲锋的命令,刘庚武举起红旗,一纵跳出了掩体。突击队紧跟着红旗,跑了上去。城墙已被炮弹翻犁成虚土,一踩上去噗哧一声,陷进去好深,爬一步得费好大力气。好容易爬到城头,一不留神又滚了下来。当我二次又爬上去时,就见刘庚武站在城墙上,双手握着红旗,扑啦啦来回摇摆。我急忙抽出信号枪向天空发射了两发“黄龙”,向指挥所报告:我们胜利地登上了太原城。
城上不见一个敌人,枪支弹药丢得满堑壕都是。莫非敌人跑了不成?我正在思索,忽听堑壕内有人说话。顺着声音跑过去一看,原来敌人都钻在堑壕内的暗堡里乱喳喳。我顺手向洞里扔进两个手雷,命令刘庚武带着两个战士顺城墙向东发展,我带着三个战士向西冲去。
一连消灭了五个暗堡,这时,从前方洞里钻出五个敌人,依托着用麻袋做的工事,拚命地扔手榴弹。因为距离太近,手榴弹都在我们背后爆炸了。突然又从城里冲出来五六十个敌人,臂上都缠着一块红布,印着“铁军基干”字样,在机枪的掩护下分成四五路冲上来。我们一阵手榴弹把敌人砸下去,一会儿,敌人又冲了上来。一连打退了敌人的九次反扑,但凶恶的敌人还在一个劲地向上爬。
刘文亮跑到我身边,急冲冲地说:“副连长,没子弹了!”“刺刀呢!刺刀!”我的话刚出口,他扭头又向敌人扑去。这时一个敌人爬上来,我跳过去,乘他还没站稳脚,用最后的一个手榴弹砸在他的脑袋上。那家伙刚滚下去,又从别处爬上来两三个敌人。正在这危急的一瞬间,突然,背后机枪响了。我们连的机枪班上来了。这一来,城下的敌人活像被捣了窝的马蜂,四处乱窜。
我们冲过麻袋垒起的工事向城里插去。在通向阎锡山“督军府”的一个十字路口上迎面碰见师政委李真同志。他笑着向我们招手。我真惊讶,首长怎么进来得这样快呢?还没等我向他报告,他高声地向我们喊道:“同志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的渡江大军,打进南京城了!”说着嘱咐我们原地休息。首长又向城中心跑去。“督军府”那边还响着激烈的枪声,我扭头一看,我们插在太原城头的那面红旗,正迎着朝阳,胜利招展!后续部队,正像潮水般涌进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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