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献璋回忆红旗插上南京城

Admin 发表于2016-03-15 18:23:54
胜利渡长江
四月二十日下午,国民党反动派拒绝签订国内和平协定的消息传到长江前线。毛主席在命令我中路大军横渡长江的同时,命令我们包围两浦的部队,直下两浦,威逼南京。
在此以前,为了给南京反动政府悔悟的机会,毛主席曾多次指示,不要攻占两浦,不要炮击南京。现在,和平的大门已被国民党反动派关死,我们只好发兵开炮了。按照军部的部署,我们师直插浦镇到江浦城之间的公路,切断两地守敌的联系,扫除扼守这一线各山头的敌人。在我军强大的炮火掩护下,经过两天激战,我军全歼江浦守敌一个团。并先后占领了浦镇以西的大顶山、二顶山等制高点。两浦守敌,在我军猛不可挡的攻势之下,恐慌万状,于二十二日夜,仓促渡江南逃,缩回了南京。二十三日上午,我各师先后抵达浦口江边,敲开了从正面进攻南京的大门。
战斗开始以来,停泊在江心的七八艘敌舰,昼夜采取排炮急袭,特别当我军向江边逼近时,打得更凶。炮弹击响敷设在公路上的地雷,响声震天。公路上尘土弥漫,遮日盖天。洼地池塘里的鱼儿,被震死飘浮水上,白花花一层。看样子,反动派把它们看家的老本都兜出来了。我军冒着密集的炮火,一路飞跑,通过洼地水塘,一口气追打到长江边后,敌舰才收起它的“威风”,放起烟幕,向下游逃去。南京城完全暴露在我军面前了。
踏上江堤,不用望远镜便清楚地看到了下关车站、轮渡码头。郁郁葱葱的紫金山、清凉山环抱着南京城,脚下奔腾的长江,正好卫护在山口城边,真有“钟山龙蟠、石城虎踞”之势。我长久地望着对岸,望着这个反革命大本营,使我回忆起刚参加红军的时候,手里举着梭镖,呼喊着这样的口号:“打到南京去!那时,总觉得这个路程十分遥远,现在只要跨过这条大江,就是南京了!我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欢乐和欣慰。
二十三日中午,在浦口火车站一座空房子里,军部召开了紧急会议。军首长向大家宣布说:我第二、第三两大野战军,已在西起九江东北的湖口、东至江阴长达千里的战线上,强渡了长江。敌人全线崩溃,我军正从左右两面向南京逼近。前线指挥部命令我军立刻从正面渡江,直取南京城!
历史的使命,光荣的任务,激荡着每个同志的心。大家喜形于色,彼此交换着眼神,好像在说:“同志,南京城里见!”可是,一谈到过江,同志们脸上又现出几分忧虑:哪里去搞渡船呢?按照整个渡江战役的安排,我们这一路没准备强渡长江的战船,现在沿江的大小船只,全部被敌人搜罗一空了。这时何克希政委用洪亮的声音说:“同志们,必须争取一分一秒的时间 ,扎筏、造木排,向对岸敌人夺船,各种手段齐下!哪个部队最先渡过长江,把红旗插上‘总统府’,给哪个部队请功!……”
师与师、团与团相互展开了竞赛。谁都知道,攻占南京城,把红旗插上“总统府”,就是向全世界宣布:统治中国二十二年的蒋家王朝覆没了!现在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的时候了。战士们兴奋地奔跑着,寻船,搜集木料,赶造木排。码头工人、铁路员工,热情地帮助我军,希望我们尽快地打进南京城。
傍晚时分,我从连队刚回到师指挥所,突然接到军部电话:要我们停止扎筏、造木排,立刻准备渡江。这消息令人兴奋和意外。一打听,原来兄弟师的一支侦察小队,划着小舢板偷渡过江,从下关码头搞回一只渡轮来。并且带回消息:南京敌人已经逃跑了。
当晚,我全军分批从浦口码头起渡。南岸许多被敌人掳过去的民船,也纷纷划过江来,迎接我军渡江。大江两岸,灯火辉煌,歌声阵阵。二十四日拂晓,我随师指挥所刚登上下关码头,消息接连从市区传来:
占领紫金山、红山!
占领“总统府”!
占领蒋介石的官邸,墙上还挂着淮海战役的形势图……
三天以前,敌人江防指挥部的要人,还借古喻今自我安慰,说什么“共军要过长江,必遭曹操八十三万人马下江南的结局”,事到今天,他们自己的结局,却远不如损兵长江的曹操了。蒋介石卷土重来的迷梦,彻底破灭。中国人民庄严地宣布:反革命王朝覆没了!
敌人防守南京的卫戍部队——暂编第四师,弃城而逃。城里只剩下一些散兵、特务,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东窜西游。偶尔甩出一颗手榴弹,打上几声冷枪。这些垂死挣扎的匪徒,随着我军快速前进的脚步,消失了。蒋介石发动内战的支柱美帝国主义,几天前还有点跃跃欲试,把舰队摆在吴淞口,现在也收起它那副纸老虎的架式;南京城里,只有一个司徒雷登 ——美国驻南京反动政府的“大使”,还垂头丧气蹲在“使馆”里。这个美帝国主义对华侵略政策的忠实执行者,在中国做尽了坏事,也许还幻想什么,还想看看风头。他又看到了什么呢?他所看见的,是我军手中的美国武器,是南京人民欢迎我军入城的行列!
我们沿着中山马路,阔步前进。太阳高高地升起在紫金山上空。马路两旁,满是欢迎的人群。许多楼房的窗口,探出人头,露出笑脸。有人对我们挥手,有人扔出雪片似的花纸;许多工人、学生热情地跑上来,和我们握手,有的说:“你们是神兵,好像从天上飞来!有的说:“天天盼,到底盼来了!”一队队有组织的学生队伍,打着校旗列队在新街口,高唱着他们早就学会的歌:“我们的队伍来了,浩浩荡荡渡过长江……”
王朝末日
四月二十四日,南京换了人间。红旗满城飘。几架美造的蒋机,在高空盘旋。凄凉的呜咽声,好像为灭亡的反动王朝哭丧。许多被反动军队遗弃的伤兵,拄着棍子、端着碗,沿街讨饭,打劫;许多“官府”里乱七八糟,楼梯下、墙拐角、厕所里,满是丢弃的金圆券。国民党的党旗、国旗和蒋介石的画像,到处丢着,让人们踩来踏去。当我们乘车来到“总统府” 门前一条街上,只见一面鲜艳的红旗,高高飘扬在“总统府”门楼上。这儿是蒋介石卖国求荣、祸国殃民的罪恶策源地,又是一个丑剧的舞台。蒋介石之流,为争名夺利,不知在这儿演过多少幕丑剧。我们听说过,伪“国大”开会期间,有人因当不上“国大代表”,抬着棺材在这门前游行、哭闹。
踏进这个大门,满目是朱红油漆的柱子和华丽的长廊。“总统府”俨然是一个封建王朝的皇宫。地上、走廊里碎纸乱飞,一片狼藉。走进最里头一幢房子,便看见了蒋介石的“宝座”。写字台的日历,翻开到“四月二十二日”。它好像摊开双手,对我们说:请看,这是反动王朝的末日!
蒋介石自从一九二七年建立起他的反革命政府,几乎一刻钟也没停止过反共反人民。二十二年来,他像念真经一样,念着:“共产党不灭,死不瞑目。”“宁可枉杀千人,不可使一人漏网。”十年内战中,他坐镇南京,不顾民族的危亡,大量兴兵“围剿”中国工农红军;八年抗战,他始终执行着积极反共、消极抗战的政策;抗战胜利以后,他又靠着美国的飞机、大炮,进攻我解放区,“全面进攻”、“重点进攻”、“三个月至六个月消灭共产党”…… 今天,他是到了恶贯满盈、罪有应得的地步,永远从这个“宝座”被踢开了。
这天晚上,军部接到情报:从南京城逃出的敌卫戍部队暂编第四师,逃到了城东的汤山一带。他们见大势已去,声言要和我军谈判。
谈判,这是反动派一贯玩弄的把戏。蒋介石不止一次耍这种手段。抗战胜利时,他的部队远在大后方,一时运兵不及,便假惺惺地和我们党举行和谈。待他们发动内战的部署就绪了,悍然撕毁停战协定和政协决议,发兵进攻解放区。接着,我们党驻南京等地的代表团,也被迫撤回。战争打了两年多,国民党损兵几百万,眼看人民解放军要过长江了,蒋介石退到幕后,捧出个“代总统”李宗仁来,高叫“和谈”。他们最后又拒绝签订国内和平协定。现在,国民党政府垮台了,南京剩下一支小小的卫戍部队,竟然也学着蒋介石的一套,“谈判”来了。
军首长把这次任务交给我,指示说:敌人要谈判,可以谈。但是条件只有一个,和平放下武器。我领受任务后,先派联络人员通知对方,第二天一早,乘车到了暂编第四师师部驻地。
两个军官迎出门外,一个自称是师长,一个自称副师长。他们毕恭毕敬,把我引进一个临时布置的客厅里,捧茶奉烟,十分殷勤。那位师长说:他们早已看清了大局,选择了道路,听说我军过江,就抱定决心,坚决不撤走,等候人民解放军过江。现在希望和平改编为人民解放军。
好一个“希望”!我压制住愤怒问:“你们既然早就看清大势已去,又有此希望,为什么不早派人向我军接洽?”
一句话问得他张口结舌,无言可对,这时副师长赶忙说:“贵军一过长江,我们就派人去联系,没联系上。”这更是一片谎话。我军进南京好几天了,南京城里人民欢声如雷,到处欢迎解放军,他们竟然会和我们联系不上!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们说什么这支部队中有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并把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叫来,说她就是共产党的地下工作人员。我询问她所谓“党组织”的情况,她说师部有总支,连里有支部。问她总支和支部的组织成员,她支支吾吾,拿出一份“党员名册”。
晚上,我回到南京城里,向军首长汇报了情况,在南京市委的配合下,经过调查了解,这个暂编第四师,是渡江以前被我打垮的一支部队扩编而成的。其成员大部是搜罗的警察、宪兵、流氓、散匪。“党员名册”完全是捏造的,企图打入我军内部,作长期的埋伏。他们这种拙劣的伎俩,实在令人可笑。
军党委决定:先把它调至土桥镇等地,然后争取它和平放下武器。这样不致影响南京市内的秩序。经过一番周折,这个师的阴谋被彻底揭穿,最后四个团全部被我军缴械。
在此同时,我军把潜伏在南京市区的溃兵、散匪大部肃清。仅我们一个师,就捉到三千多俘虏,缴枪一万多支。散匪的名目繁多,什么“局”,什么“所”,什么“支队”……像大树被砍倒后的树根,一一被挖出来了。
在蒋家王朝“国民大会堂”里,长期坚持在南京的党的地下工作同志,和我们欢聚在一起,举行了会师庆祝胜利大会。刘伯承司令员讲了话。他说:反革命二十二年的统治彻底推翻了,中国人民渴望的日子到了!但是,正像毛主席教导我们的: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我们要建设一个全新的中国,建设人民的新南京!……
吊雨花
在南京中华门外,有一个雨花台。这里有三个不太高的山岗。山岗上下,满目是晶莹可爱的五彩花石。历来人们称这里是玛瑙岗、聚宝山。据说这座美丽的山岗,从六朝起,就是民族英雄屯兵、浴血的场所。东晋时豫章太守梅迹在此屯过兵;南京抗金英雄杨帮义在这里殉国;太平天国李秀成也曾领兵在此作过战。辛亥革命中攻打南京的部队,在雨花台和清兵打过仗。自从一九二七年起,蒋介石便把它变成了一个刑常反动派为了逮捕、监禁和屠杀革命者、爱国人士,仅在南京城里就设立了二十多个特务机关、数十个公开的和秘密的牢狱,豢养着四至五万人的特务、宪兵、警察和警备部队。二十二年来,被杀害在雨花台的共产党员、爱国者达十万余人。南京地下党的同志告诉我们:中国工人运动领导人之一邓中夏同志,我党中央委员恽代英、罗登贤等同志,都被杀害在雨花台。南京反革命政府在面临灭亡的前夕,对共产党员、爱国者更是成百成百地大屠杀。雨花台夜夜都传出凄厉的枪声。山岗上下堆满了坟墓,反动派把老坟挖开,又把新的尸体扔进去。
在全国人民欢庆南京解放的日子里,我们师的几个同志来到雨花台。一踏上这块被烈士鲜血染红的土地,眼望着数不清的坟包,我们都默默地低下了头。陪同我们来的一位老汉向我们说,他在雨花台下住了快二十年,夜里时常被枪声惊醒。他还对我们叙述着亲眼看到的情景:有一回,天快黑了,从城里开出一辆装满人的汽车,宪兵从车上推下二十七个人。有男的,有女的,个个都被折磨得肢断体残,这些人走过去,路上一串血滴。他们相互搀着手,一面往山坡上走,一面唱歌、喊口号,歌声、口号声把附近的居民全惊动起来。宪兵害怕了,不等那些人走到西山坡,就开了枪。还有一次,天刚亮的时候,宪兵押来一辆人力车,车到山下,从上边推下个青年女子。刽子手端过一大碗酒,要她喝,她踢掉酒碗,高呼着“打倒蒋介石”,仰头走向山岗。……
听着老人的叙述,我又记起一位战友——鲁南二分区二十团政治处主任陈志英同志。他是位老红军战士,江西人。经历过十年内战、八年抗日战争。一九四七年,国民党重点进攻山东时,一次夜间他率领一个班单独活动,在沂蒙山下的十八村附近陷入敌人重围。血战一天一夜,一个班的同志大部牺牲。陈志英在突围中身负重伤,昏迷中被敌人抬走,一直送到南京。他在监狱里,受尽了种种酷刑,坚贞不屈,最后英勇就义在雨花台。当他被俘后,我们就得知他被解到南京,但下落不明,直到南京解放,我才从敌人报纸上查到他被杀的消息。曾记得当敌人对山东进攻最疯狂的时候,一天晚上行军驻下,他躺在铺上,操着满口的江西话向我说:“政委,看蒋介石这个凶劲,真想让咱们再来个二万五千里呢!今天,不是在江西了,再有个长征,那是往南走,一直打到南京!”
今天,这话已经实现,他却长眠在这雨花台的山岗上了!无数同志的鲜血,染红了飘扬在南京城头的旗帜,我们活着的人,永远也不能忘记:胜利的花朵,是烈士的鲜血浇开的!我们活着的人,应该更加坚定步伐,丝毫不懈地继续向前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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