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绍志讲述永城攻心战

Admin 发表于2016-03-15 19:25:15
十一月十三日,杜聿明集团放弃徐州逃跑,我军分路追击、兜抄,歼敌两万余,最后把他们合围在永城东北的狭小地区内。
十二月十六日,中原野战军在华东野战军配合下,把敌黄维兵团全部消灭,由蚌埠北援之敌掉头逃向淮河以南,在包围圈里的杜集团,只有绝路一条了。为了策应华北作战,我军推迟了最后歼灭该敌的部署。这时在淮海前线,传播着一种强大的声波。——我们的电台从十七日起,反复地广播前线司令部《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巨大的声浪,直透敌人心脏。接着一个空前规模的对敌政治攻势,热火朝天地开展起来。
我们的前沿阵地,跟敌人相距只不过几十米。这就便利我们利用各种方式,对他们喊话,宣传我军政策,劝他们弃暗投明。开始,敌人静悄悄的,好像在听;不久就一阵骚动,步枪、机枪一齐打了过来,把一个同志手里的喇叭筒也打了个窟窿。这个同志火啦,把喇叭筒一丢,向我说:
“冷干事,不给这些家伙磨嘴皮了!干脆让他们在刺刀下求饶!这枪又不是吃素的!”
纵队敌工部长来了。他指示我们:“不能心急,这是一种政治斗争。既然是斗争,就不会那么轻便。‘攻心为上’嘛,这是兵书上的老经验了。我们要耐心坚持下去,学会把政治攻势和军事压力适当地结合起来。”我们按照部长的指示,第二天向敌人喊话时,把全连的机关枪、六○炮都架了起来。首先向敌人发出警告:“你们要老实点,不准打枪,要动武,我们也决不客气1话音刚落,敌人又乒乒乓乓地打起来了。我们立刻还击。一眨眼工夫,敌人阵地上尘土飞扬,机枪哑了。我们乘机再喊:“蒋军兄弟们,以后不要乱打枪了。你们的枪,是美帝国主义和蒋介石的;老命可是自己的啊!接着就把我军的宽大政策讲了一遍又一遍,劝他们投降过来。白天不方便,晚上来,轻轻拍拍手,我们就明白了。政治与军事结合这法子真灵验。这次喊话,对方再没敢打枪了。
晚上,天墨黑墨黑,我们伏在交通壕前沿,正要向敌人喊话,隐约地听见有拍手声。怎么?真有投降的来了,我也轻轻地回拍了三下,对方又拍了三下,……奇怪,光听见拍手声,却一点也看不到人影行动。我想:会不会是敌人利用这个暗号来偷袭我们!我把手枪掏出来,上了顶门火,又关上保险,叫战士们也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很快,一个黑影出现在眼前。我低声嘱咐身旁的同志,千万不要打枪,等把情况弄明白了再说。那黑影一边拍手,一边向我们交通沟爬来。快到沟沿时,我们好几只手伸出去,把他拉进了交通沟。
这人右手提着一支捷克式步枪,左手拖着一袋子手榴弹,浑身哆嗦,“长官、长官”的连连呼喊不绝,却说不成一句话。我们向他解释,叫他不要害怕,再把他引进地堡。在烛光下,才看清他是一个年约三十余岁的中年士兵,穿着一身破烂的棉军装,手背裂得像松树皮,满脸黑灰,豆粒般的汗珠,一颗一颗往下掉。半天,他才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老天保佑,可算过来了!”他歇歇气,喝了杯开水,告诉我们,他是特务连三班的兵,全听见了我们喊的话,句句都说到他心坎上。趁当官的不在地堡里,他壮起胆,装着出来小便,就赶忙爬过来了。他又要了杯水喝,接下去说:“我们已经三天没吃饱饭了,弟兄们都想过来,心里有些害怕。你们喊话,都想听,可是当官的不让听,连长说都捂住耳朵,谁听枪毙谁,还逼着弟兄们打枪。今天,你们打了一阵子炮,把连长吓跑了……”说着又向我们要水喝。我看他实在饿坏了,便叫人到饭挑子上拿来些包子给他吃。三四十个包子,他一口一个,很快吃得一干二净。我们对他进行了一些教育,安慰了一番,找个地方叫他睡睡觉,准备明天叫他也去喊话。
第二天,火力布置好后,我就带着那个国民党军士兵到了前沿。我刚喊出了第一句,只听得对方交通沟里七嘴八舌地嚷嚷:“打,打!”我立即放下话筒,向后面喊了声“预备— —放!”没等敌人打出两枪,我们的排子炮弹又盖过去了,打得敌人叽哩哇啦乱叫。我紧接着喊起来:“你们已经三天没吃饭啦,不要再为蒋介石挨饿受冻了,快过来吧!……”
对方竟答上腔了:“谁说没吃饭,我们吃的鸡蛋糕!”声音皮皮啦啦,像破竹竿似的。接着他还向我们大骂。
我问身旁的国民党军士兵:“你听这是谁的声音?”他悄悄地告诉我说:“这就是连长,他姓纪。”
我趁此机会喊:“哦!姓纪的啊,我们知道,你是特务连的连长,没吃饭就没吃嘛,何必说吃鸡蛋糕!光吹牛可吹不饱肚子。”
“你胡说!胡说。”那家伙像被锥子锥了似地拚死命地喊着,“我不姓纪,我不是连长!” 我又向他猛攻:“别撒谎了,我早就清楚你是特务连的纪连长。告诉你,对士兵别太凶了,不然,将来抓住你,有你好看的!把他好好地教训了一顿,气得这家伙直叫:“ 打,打!……”
稀稀拉拉响了几枪,又听不见动静了。于是,我就叫那个国民党军士兵把昨晚怎样过来,又怎样受到我们的宽待都讲一遍。只听见那个特务连连长大骂:“妈的,都给我滚回地堡去!滚……”不用说,这是骂那些静心听我们喊话的士兵。我心想:狗东西,你越骂,士兵越恨你,你总不能把士兵的耳朵一个个堵住!
当晚又投降过来三个,其中一个也是特务连三班的。第三天,一下过来十几个,又有几个是三班的。以后,差不多天天都有过来的,天天也都有三班的。先先后后,投诚过来的人,报名自己是特务连三班的就有二十多个。奇怪,这个三班是个什么班!从来没听说过一个班二十多个人。我把头一个自称特务连三班的士兵叫来,问他认不认识那十几个人。他摇摇头说:“不认识!”我问其中的一个:“你们都是一个班的,为什么不认识?”那人回答:“我补充到三班才两天哩,他怎么会认得1这才弄明白:原来的三班,几天就差不多跑光了,敌人把班补齐,过不两天又快跑光了,敌人又补,一连补了三次。最后从班长到士兵,跑得一个不剩。这个在邱清泉管辖下被认为可靠的特务连,竟在十天之内,被我们喊过来六十二名,差不多占了这个连总人数三分之二。
年底临近的时候,上级又组织了一次声势特别浩大的政治攻势,几乎前沿部队所有的人员都参加了。有向敌人喊话和广播的,有为敌人唱戏和唱歌的,有利用俘虏给敌人送馒头食物的,有用风筝或宣传弹送宣传品和“贺年”片的,有插标语牌、贴漫画的,……天上地下,白天黑夜,应有尽有。为了进一步动摇敌人的军心,让它们过个“热闹年”,过年的时候,我军第一线的迫击炮以上的火炮,同时对敌人军以上指挥所和前沿工事进行了连续轰击。约一个多小时的炮击之后,我们的部队就在装饰一新的“阵地之家”里愉快地会餐过节了。在此前后,每天至少有三百多敌人跑过来投降。开始是单个的,成班成排的,接着是成连成营的,以后,连副团长、情报科长之类的人物也带着部队投过来。事后知道,杜聿明集团从被包围以后到我军总攻之前,投降过来的即达一万多人。一个被俘的国民党军高级将领说:“共军的政治攻势,真是比张良的‘楚歌’还厉害,弄得我们内部上下狐疑,惶恐不安,士无斗志,一击即垮。在各个战线上,士兵和下级军官,只要避开了指挥员和政治工作人员,就纷纷携械投降了……”我觉得好笑,我军所掌握的是真理和正义,自然是不可抗拒的,怎么可以拿“楚歌”来比;在投降的国民党军当中,他们的士兵和下级军官固然很多,而高、中级军官和那些“卖狗皮膏药”的所谓政治工作人员难道还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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