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沿着正太路向太原逼近,华北形势危急。
国民党军守土抗日、消极防御的战略部署抵御不住日军的攻击,顷刻间国民党军土崩瓦解,全线崩溃,几万人从前线撤下来,向晋西南和晋东南逃窜。我八路军三八六旅奉命向昔阳奔袭,相机作战,掩护友军撤退。
我旅向西挺进,所到之处满目疮痍,老百姓见当兵的就躲,原来国民党部队的残兵败将打日本人不行,祸害老百姓可是行家里手,其中有些家伙偷鸡摸狗,抢劫财物,抓丁拉夫,奸淫民女,真是什么坏事都干。
由于我们也戴着青天白日的帽徽,老百姓见了也慌忙躲避。我们耐心地宣传解释: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不是国民党军,是抗日的队伍,是人民的子弟兵,才解除了老百姓的顾虑。我们从老百姓那里得知了许多有关情况。
日军突破娘子关后,大部向太原进逼,另一部则向南追杀国民党军的残兵败将。日军第二十师团和第一○九师团将拥有大量兵力的国民党军视为中国军队的主力部队,根本就没把我们八路军放在眼里。根据情报,我们得知日军第一○九师团将要经昔阳向榆次进犯,由九龙关向昔阳进发打头阵的是其一三五联队。
“要到昔阳,预计他们要经过昔阳南边的南界都和黄崖底,黄崖底则是必经之路。在这里打一仗,敲它一下……”一二九师刘伯承师长一锤定音,我三八六旅将再次设伏,大战黄崖底。
11月初,我七七二团奉命进入阵地。这次战斗部署的兵力较上两次在七亘村部署的兵力多:七七一团埋伏在黄崖底上面两个村子一带的高地上,从敌正面担任主攻任务;徐向前副师长率七六九团刚从北面赶到,部署在敌右侧;我七七二团随刘师长潜伏于敌左侧;师指挥所设在黄崖底附近一个山顶的后侧,从山顶可以清楚俯瞰整个黄崖底河谷。
黄崖底河谷地带宽阔,最宽处有二百多米,其两边的山梁有三十来米高,这种地形对敌我双方都不利。敌人在河滩开阔地带无法隐蔽,只能挨揍。而我们虽居高临下,但由于河谷较宽,两边的火力封锁可能不严。另外,地形也不便我们冲锋,以我们目前的火力和战斗力,冲下河谷就失去了优势。因地形地貌的局限,使我们设伏的“口袋”可能扎不紧,几支部队间留下了一个缺口空隙。
中午时分,日军一三五联队果然耀武扬威地开来。日军自侵犯华北以来,同国民党军战斗一直是在打胜仗,在七亘村虽然挨了八路军两次揍,但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很小的损失。日本鬼子牛劲十足,目空一切,正不计代价地向山西腹地进击,对我八路军的袭扰似乎不屑一顾。我军战士们被日军这种骄横的模样气炸了肺,大家憋足了劲,决心要再打它个人仰马翻。
当日军一三五联队大部分进到黄崖底河谷时,刘师长下达了开火命令。霎时间,山梁上枪炮齐鸣,突然袭击从天而降,在河边坐下休息的小鬼子被打得蒙头转向,鬼哭狼嚎。敌人马上反应过来,很快在一座小庙旁集结,准备反击,他们架起了两门小钢炮,瞄准我两侧的阵地连连开炮,掩护步兵发起冲锋。我军左侧山头的迫击炮校准方位,猛烈地轰击,几十发炮弹在河谷里爆炸,炮弹砸在敌人头上,压制了敌人的火力。有一发正好打中敌人的炮弹箱,“轰”的一声巨响,顿时浓烟腾空而起,鬼子的两门小钢炮顷刻成了哑巴。敌人的步兵在机枪的掩护下,“哇哇”地嚷着向两侧我方阵地冲杀过来。
我在团指挥所旁带领我排还击,驳壳枪不过瘾,我弄了支上次在七亘村缴获的三八大盖。缴获日军的装备现在全派上了用场,我身穿日军的黄呢子军装,头戴日军的钢盔,用这三八大盖,一枪一个准地射击。敌人在下面谷底冲不上来,可他们火力较猛,机枪子弹打在山梁上“噗噗”地响。由于谷底地势开阔,日军分散组成单人互联的战斗队形,我们机枪封锁的威力不大。鬼子在负隅顽抗,双方对峙着。战士们都急红了眼,有人提出要像上次在七亘村一样,冲锋到谷底同鬼子对杀一场。叶成焕团长坚决制止这种战法。他说:“不能冲下去,我们现在在上面,鬼子他冲不上来,只有在下面挨打。要是冲下去,我们的炮火和机枪都没有用了,在那开阔的河谷里同鬼子拼刺刀我们不会占便宜。听我指挥,堵住鬼子的后面,集中火力狠狠打。”(战后,首长在战斗总结中肯定了叶团长指挥正确)
大家执行叶团长的命令,所有的机枪、步枪一齐瞄准了敌人狠揍。我觉得趴在沟里放枪不过瘾,就竖起身子半跪着射击。那三八大盖的威力比我们的“汉阳造”大,枪声清脆射程远,一百多米远的一个鬼子被我一枪就撂倒了。我得意忘形拉枪栓退壳,又顶上一发子弹,瞄准!这时,只听“噹”地一声,我的额头被钢盔碰疼了。有人一把将我按下来,我一看是团长。叶团长摘下我的钢盔惊讶地叫道:“我的妈呀,小秦你命大呀!要是没这钢盔,你小子的脑袋怕是半边都没有了。”
摸着被钢盔撞痛了的额头,我接过钢盔一看,也吓出一身冷汗。一颗子弹将钢盔侧面打出了一道凹槽。打仗的时候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根本没想到害怕,我对叶团长吐了吐舌头,嘿嘿傻笑着。
战斗还在继续,我们用火力分割敌人,杀伤了许多鬼子。这时,河谷的那头又涌来大量的敌人,原来是敌人的援军赶到了。这一仗打了不到一个时辰,上级命令撤出战斗。
我们部队迅速撤离了阵地。
这次战斗速战速决,消灭了三百多个鬼子。由于敌人的援军赶到,我们在山梁上没有下到河谷,许多的战利品看在眼里却不能获得,大家深感遗憾。
部队撤出战斗后,急行军脱离战场,摆脱了日军的追击,继续向西行进,第二天抵达昔阳以西的马道岭。恰在这时,敌人第二十师团一部也到达此地,准备追击撤离到榆次和太谷间的国民党汤恩伯部。国民党军丢失晋东屏障娘子关后,狼狈撤退,向南溃逃,部队建制打乱,散兵四处游荡,沿途丢弃的枪支弹药随处可见,一片狼藉。
我七七二团抵达马道岭时,日军大部队刚刚过去。陈赓旅长说:“我们要打它一下。虽然不可能消灭敌人,但要拖住它,要不友军(指国民党军)招架不住。”
以我一个团的兵力抗击日军一个联队,兵力少了点。
陈赓旅长接着说:“我们这点人不能与敌人硬打硬拼,不能像国民党军队那样去打正规战。我们就打它的尾部,狠揍它一下,不待敌人回过神回头反扑,我们早就撤走了。这就叫追尾战术。”
这一仗果真如陈旅长所说的一样,我们打了敌人的尾巴,日军恼羞成怒地反扑回来,已不见我们的踪影。马道岭之战打掉日军七十余人,并将敌人拖住,迟滞徘徊了一天,让国民党军汤恩伯部逃离了日军分进合击的追杀,避免了一场灾难。汤恩伯后来向我师宋任穷主任致谢,那是后话。
黄崖底、马道岭之战,也是我八路军在抗日战争初期打击日军的典范战例之一。国民党军的正规阵地战与八路军的游击战都给予了日军以沉重的打击,而八路军机动灵活的游击战符合当时的国情、军情,它充分体现了毛泽东主席及刘伯承等革命家、军事家的战略战术思想。一次次成功的战斗事实,批驳了国民党所污蔑的“八路军游击,游击,光游不击的”的诽谤。
我八路军一二九师从此坚守太行山麓,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敌后抗日游击战争。
浏览:2355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