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九三七年由东北抗日联军第四军调到中共北方局,在刘少奇领导下,与仲子云负责做党的地下交通工作,由于工作的需要,常与晋、察、冀边区司令员聂荣臻、河北省委书记李运昌等人接触联系,他曾化名王有财,以行医卖药为掩护,有时也化妆成收购毛皮的商人,奔走于北方局与晋、察、冀边区和东北各地,做抗日交通联络工作。那时,他为工作的需要,与李运昌一起和乡宦人士、国民党员医生方贵勇结交朋友,而方贵勇又与伪警备队长安梦然、小队长李风臣以及警察署的人关系甚好,多有来往。但是,很多人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甚至他的一些亲属都不知道他是共产党员。一九三七年,父亲与我姥爷,出摊卖酒行商,还出资安排同乡李景波,开了个小杂货铺,又安排我大姨父张焕山在北戴河开了一个烧饼铺,这些地方,都是地下党组织的交通联系点。一九四零年,北方局派父亲去延安,途中赶上了我军对日军发动的破袭战(百团大战),这样,父亲又参加了晋、察、冀军区部队对敌人的破袭战。前后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父亲在延安抗日大学学习了一年多以后,又参加了延安整风,在一九四二年初,康生找父亲谈话时说,根据你的情况和表现,你不用参加整风学习了,你可以直接去工作……这样,父亲又受党中央派遣去香港、九龙等地,做党的地下联络工作。
一九四二年七八月间,党中央派父亲到东北送一笔巨款,给东北抗日联军,父亲化妆辗转,从河北省到达哈尔滨,与抗联四军的交通员张发接上了关系。张发见到父亲,感到十分意外。原来,在三个月之前,也曾有一个人从关内过来找他,说是我党的地下交通员,实际上是敌人来“钓鱼”的。结果,张发被捕,地下联络站被破坏,后来,敌人把张发又放了出来,是为了继续钓大鱼,所以,张发看到父亲非常吃惊,担心父亲的安全问题,经过张发细心周密的按排, 父亲才脱险离开了哈尔滨,父亲离开哈尔滨,来到了长春,又从长春徒步走到了四平,再从四平坐火车到了锦州,进关找到了北方局,将党的活动经费交给了党组织。解放后,在组织审查张发同志的历史问题时,父亲说明了张发虽然被捕过,但是,并没有出卖组织和同志的事实经过。
我母亲在世时常对我说,你爸是个大命之人,他一生中出生入死的遇到过数不清的危险,他都闯过来了。母亲对我说过这样两件事。一件事是,一九四三年春节后,一天深夜,一支日军突然包围了三里店村,鬼子冲进了我姥爷的院落,鬼子军官问姥爷家里谁叫朱长庚,家里人说,没有叫朱长庚的。那时,父亲的化名叫王有财,说是来串亲戚的。带鬼子来的村长是“内红外白”的村长,也说确实没有叫朱长庚的人。敌人进到屋里,搜了个遍,也没有搜出什么来。就这样躲过了一劫。后来知道,原来是在我姥爷家北院住的一个叫佟显名的人,他是我叔伯家大舅,是他向日本警卫队告了密。打这以后,家里人才知道我父亲是共产党。父亲带着我二舅和四舅家的长子参加了抗联队伍。另一件事是,一九四四年夏天,八路军打到了芦龙县境内。一天,父亲被刘家营的区小队截住,怀疑父亲是坏人。父亲说是在外地做买卖的,回家来看看。区小队的人不信,就把父亲绑了起来,区小队长安国吉进行审问。在审问过程中,父亲兜内的一个证件掉了出来,这才证明了父亲的身份,当时县长李焕章亲自向父亲道了歉,放了父亲。从此,乡亲们才知道父亲是共产党人,我家也就成了抗属了。
抗战胜利以后,父亲先后任东北金矿局专员,水利(友谊)农场场长,东北粮食局科长,松江省政府工业厅科长,省政府驻沈阳办事处主任,因身体不好,省委领导让其半工作半休养,任松江罐头厂厂长等职。
父亲在世时,很少和我们讲起他抗日的事。他对自己要求很严格,从来不居功自傲,也不搞特殊化。父亲身体不好,组织上照顾他,让他退下来,并且给了他一处住房。那是一处白俄侨民留下的房子,面积挺大。可是,父亲坚持不要,说,房子太大了,住不了。结果,住在了罐头厂职工家属区的一个二十四平方米的房子,房子还没有上下水,一直住到他去世。父亲一生生活非常俭朴,省吃俭用,从不乱花一分钱。在五十年代初,他的一双棉皮鞋已经穿了七、八年,实在不能御寒了。警卫员马义生到工业厅后勤领了一双新皮鞋(按规定,他每两年就可以领一次新皮鞋),父亲当时就非常生气,硬是让警卫员送了回去,他仍然穿着那双旧皮鞋。父亲一生中没有为我们留下什么物质财富,但是,却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这就是对党和事业的无限忠诚,对革命工作的一丝不苟,对同志的关心和帮助,对自己的严格要求。
父亲一八九五年一月一日出生,是河北省芦龙县刘家营村人。一九二八年参加革命,一九三三年八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十七日,父亲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党和政府为父亲召开了庄严肃穆的追悼会。李延禄、陈剑飞、王世杰等领导和抗联的战友们都参加了追悼会。聂荣臻、李范五、仲子云等领导发来唁电。
追悼会上,对父亲的一生作了很高的评价。悼词说:“朱鸿恩同志在他光辉战斗的一生中,一贯忠于人民,忠于革命,忠于党的事业。他一贯坚持执行党的方针政策,立场坚定,英勇战斗,勤奋工作,为党为人民为革命事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这是党、政府和人民对父亲战斗一生的高度概括。
我们做晚辈的也以父亲为荣,为父亲感到骄傲。我们一定继承父亲的遗志,做一个有益于社会的人,为国家做出应有的贡献。
朱 云二零零九年五月于哈尔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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